“尚宫?你要离开福宁宫,去六尚局?”元齐诧异之余,禁不住一阵胡思乱想:“你这是不想与朕在一处了么?为何?是不是朕哪里做得不好,还是让令白失望了?”
“陛下多心了,只是妾自己想去的。这宫里全是陛下的妃嫔,若整日腻在一处,反倒平白遭人忌讳。”如意笑着摇了摇头:“更何况,尚宫执掌后宫诸事,陛下总说妾不懂规矩,如今都要嫁给陛下了,还不趁此机会赶紧多学学规矩,免得往后丢陛下的脸。”
“是啊,尚宫可是要掌后宫事的,你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么?你行不行呀?”元齐仍有些放心不下,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朕原已进于司簿为尚宫,要不还是让她去六尚局,你仍留在朕身边,一样进你尚宫之位?”
“切,陛下就你那样的人,都能管这千里江山了,我还管不了你这方寸之地的后宫?”如意撇了撇嘴:“于尚宫那样好的文采,还是留给陛下伺候笔墨吧?妾就勉为其难,多替陛下操劳,多做点事了?”
“朕怎么样的人啊?你又口无遮拦说胡话了!”元齐假意嗔道,又问:“你是不是,对于若薇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他不是看不出来二人不和,只是不知个中曲折。
“是!”如意回答干脆,理由也很简单:“陛下喜欢她,妾就讨厌她!”这自然是假托辞,可下一句却是要元齐记住的真话:“妾想于尚宫也一样讨厌妾,哪天妾若是被人谋害,曝尸荒野,陛下想要为妾报仇、找出真凶,一定别忘了多问问她!”
“胡说!什么曝尸荒野?没事总给自己找晦气!”元齐最不喜听她说些要死要活的话。
“人固有一死,本没什么好避讳的,陛下若不喜欢听,那以后妾不提便是。”如意把意思表达到,便翻过了这篇去,又重回到尚宫的事上,皱起了眉头抱怨道:“可陛下你到底是答不答应,妾的请求么?怎么难得向你个位份,倒这么艰难?”
“那就依你,准了。”如意有请,元齐终归无从拒绝:“不过你搬了过去,朕再叫你到福宁宫里来,你可要听招呼?还有,每日早晚两膳,你也别忘了过来伺候!”
“多谢陛下!”如意封死了于若薇晋升之路,心下大畅,口中也格外甜了起来:“就知道陛下最疼妾,别说陛下有事召妾了,没事妾也要多往陛下身边凑呢,只要陛下不嫌妾烦。”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元齐搂紧了她,忍不住又吻了下去。
☆、新任尚宫初立威 面见六宫削用度
福宁宫的宫人,一夜间承了圣恩,又晋了尚宫,消息传出,六宫震动。
后宫嫔御,大部分不明就里的,不过见了一个御前的宫人,乘机爬了龙床,难免心怀嫉妒、各种不好听的议论。
像陆贵妃那般谙悉主上心意的,终是长出了一口气,替夙愿已了的皇帝感到欣慰。
而有仇有怨的施德妃之流,却犹如五雷轰顶,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真的是要连觉都睡不踏实。
宫人之中,亦是几人欢喜几人愁,被阻了前程的于若薇,自是一口闷气憋在心中,虽也仍得进位尚宫,却实质上和从前并无分别,真是有苦说不出。
梨花和小菊则被如意一起问元齐,要了去六尚局,正好倪宫令升迁了几个心腹,二人便都从女史连升三级,一步跳晋为尚宫局的正六品司位,补了司记和司闱之职;连留下主掌太清楼的玳瑁也晋了典籍,三人自然是皆大欢喜。
倪尚宫新任司宫令的那一日,如意便匆忙收拾了东西,带着人搬到六尚局去了,做了尚宫局之主,又总领其他五局,一下子自在了起来。
至于那唯一的上司,新任司宫令,本就是她自己的人,又深谙主上的心思,无论何事,都完全妨碍不到如意半分。
如意既任了尚宫,掌了后宫诸事,自不会一来就尸位素餐,她所谓的掌后宫之权,无非是管人和管钱罢了,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立威,人不方便动,那就动钱罢。
梁如意进了尚宫局之后,干得第一件事,就是彻查了各宫的开销用度。
“梨花,这福宁宫里,早上的茶汤、中午的膳点怎么每日都要两份开销?”如意拿起账册仔细翻看,旁的宫里她不了解,福宁宫里天子的起居还是清楚的:“还有这晚上的酒钱是怎么回事?陛下什么时候每日就寝前还饮酒了?”
“奴婢查过了,两份的茶点,是陛下特意要多预备的。”梨花回道:“那酒则是按宫中的规矩,陛下要过几回的东西,每日都要备着,以防陛下临时再要。”
“茶点是陛下给尚宫预备的呀,如意你忘了么?”一旁的小菊扑哧一笑,提醒如意道。
“哦。”如意想起来了,可自己其实也没有吃喝过几回:“那也用不着每日开销,这以后就更不需要了;这酒也是,需要了临时再取就是了,又不是其他鲜物,还需要备?这一年下来倒是多少虚支?”
“是。”梨花点头,又解释原因道:“六尚局中开销列目的差事,多是司簿往下层层分拨的,最后落到女史头上执笔算列,自然是不知道各宫里具体的情形,只知道是陛下要用的,不能疏漏了。再到了司记这里核章,亦是发给众人分别去核,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所以,这里就是虚支的窟窿了。”如意心中不平,宫里人从上到下成天规矩来、规矩去的放在口上,到了开销这里倒不讲究了,全是额外的各种名目,集成这一笔糊涂乱帐:“那就各宫从福宁宫往下,除了按位份定明的用例,额外的全部砍了;梨花,你核章后便去和司簿说,叫她重新列帐开销。”
“这……”梨花吃惊非小,如意这么做,是打算把整个后宫都得罪了么:“尚宫,可有些额外的也是需要的,譬如严充容要抚育皇子,仅按她和皇子的份例肯定是不够的。”
“这是特例,自然区分列帐,可别的宫里的,我也看不明白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虚的。”如意并不在乎得罪什么人,只拿定了主意:“除了庆寿宫的太后,和柔仪宫的皇子,其他的先全砍了罢,真有额外必须的,请各宫另行申报便是,我亲自批核。”
梨花只得领命称是,下去操办,清理额外支出、重新列帐之后,又拿着账册和司簿一同去了柔仪宫,求见陆贵妃禀明了此事,陆贵妃表示知道了,没有异议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另又特地叮嘱,过两日是六宫合议,届时还请尚宫有所准备。
两日后,柔仪殿上,如意早早地就随着倪宫令,并于尚宫等其他六尚局高位女官,候在陆贵妃的旁侧,这是她第一次以尚宫的身份面见整个后宫,从前这样的场合,都是她犯了禁任人发落,这一回,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不多时,六宫妃嫔陆陆续续都到了,陆贵妃见众人皆归了位,便先开了口:“今日,与诸位姐妹齐聚于此,最重要的一桩事情,傅宫令已告老还乡,从今往后,由倪宫令新掌事,教引我等姐妹;另有尚宫、尚服、尚食等皆有新人晋位。”
说罢,用手向如意等人的方向一指,示意各新晋位的女官,逐一上前,见过后宫诸人。
倪宫令第一个走到众人面前,深施一礼:“妾倪氏,籍睦州,青州推官之女,端熙元年入宫,选为女史,原为尚宫局尚书,今得主上恩宠,进为司宫令。”
倪宫令说完,退了下来,轮到身边的如意,如意却向于若薇一笑,低语道:“姐姐终究资历深些,我不敢妄自造次,还是姐姐先请吧?”
大庭广众,于若薇虽觉如意有故意之嫌,却也不便随辞,只得出列,向众人拜道:“妾于氏,籍祥符,枢密院承旨之女,景平元年入宫,选为女史,原为福宁宫司簿,今得主上恩宠,进为尚宫局尚书,仍在御前侍奉。”
入宫一年就晋了尚宫,底下不免发出阵阵议论,一片窃窃私语,轮到如意了,她缓缓迈步走到大殿正中,学着倪宫令的样子,拜了一拜:“妾梁氏,原为福宁宫典乐,今得主上恩宠,进为尚宫局尚书。”
众人的目光,刷得全都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倒不是因为如意的自述格外简短,而是所有嫔御都认得这位主上的新宠,难免嫉妒、好奇、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