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娇不可攀(59)

作者:一只甜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喃喃低语,最后才下了决定,声音大了起来,“过几日我就回下邑去,把那衣冠冢给扒喽!”

前头的话嗡嗡哝哝的,宋忱没有听清楚,只听得后来这一句扒坟的,他心里头装着事儿,哪里分得出心去关心别人,只淡淡应了一声。

“扒出来为好,生既无缘,死更不必强凑在一起了。”

这一个“死”字扎透了钟谢氏的心,她哀怨地望了这年轻将军一眼,“过几日我就告个假,扒坟去。”

宋忱叹了一口气,心思并没有放在这上头,心头盘桓着雪浪的玉影,好像无所不在似的。

说起来,她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朝野间关于江雪浪的传言纷繁,可无一例外地都在说她那几件显神迹之事,将她所有的一切,归结于上天的恩赐,可唯有真真正正打过仗的宋忱来说,什么神迹、什么恩赐,不过是旁人的附会,天下得来不易,谁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心痛了。

她那样纤弱的身子骨,是怎么从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

星夜无光,虫鸣嚖嚖,失恋的痛苦和后悔心疼的情绪将宋忱折磨的无心再闲谈,他闭了闭眼,颓废出言。

“老人家,不必告假,你随时都可回去扒坟,我会安排。”

不过是知会郑来友一声罢了,都是小事,他站起身来,向钟谢氏点头告辞。

钟谢氏过意不去,这便将手中一篮蜜三刀硬递给宋忱,“您拿着吧,真好吃。”

接受谢意会给送出谢意的人安慰,宋忱并不推辞,接过篮子,一路慢慢往营帐去了。

回去不过躺了两三个时辰,郑来友便来通禀,“……南朝延缓了去如东海域之计划。”

宋忱脑中千丝万缕,不禁出声问询,“可是贵主身体不适?”

郑来友面无表情,“您也不盼贵主点好……”见宋忱松了一口气,郑来友这便又道,“万显荣托人带来口信,求您把他从殿下身边弄回来,他快被殿下给弄死了。”

万显荣跟着他一入彭城境内,这便被殿下的人带走了,宋忱可以想象,公主要问他什么,这便不置可否。

郑来友见步帅并不打算拯救万显荣,只得作罢,“陛下的车马已近汶上,大约明晨便会抵达二郎山。”

帐外一片繁星,洒遍神州,有苍鹰沐霜振翅,飞过被无尽黑夜笼罩的官道,几十乘轻骑飒踏而行,另有无数暗卫随在看不见的黑夜中。

打头的男子在马上的身姿苍劲如松,面目虽被玄色斗篷罩住,可那迫人的气势仍使人心起肃杀。

疾行三百里未停歇,再往前便是鱼台县,到那驿站换马,高大如山的男子在官道旁站定,另有长随奉上水袋,他仰头饮尽,自有一番挥斥方遒之况味。

长随小心翼翼地在一旁递话:“陛下,娘娘说让您到下邑时差人送个口信回去。”

驿站气死风灯火昏昏,照在了北廷天子姜戬的面容上,那是一张英俊端方的脸。

他距离不惑之年尚有一年,正是春秋鼎盛之壮年,提到他的妻子钟皇后,姜戬便想起来时的那一场争辩。

他怀着一身的热切握住了妻子的手,语音几次颤抖。

“……万没想到阿陨还活着,虎父焉有犬子,她竟凭一己之力,打下了江南,做了两省的共主!朕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爱哭鼻子撒娇的小阿陨竟会有这样大的造化!朕的江山果然有继!”

可妻子却并没有如他一般的喜悦,只是冷静地沉默了好一时,这才问起来。

“且不说是真是假,陛下这句江山有继何意?阿邶十三岁了,陛下还不立储,这时候您这么说,不怪我多想。”

她这样的反应令姜戬愕然,好一时才道,“……阿陨找到了,你不高兴?为何在这细枝末节之上计较?”

钟皇后唇畔牵起了淡然一笑,“阿陨还活着,我自然高兴——她也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能不高兴?只是阿陶阿邶阿邺在我膝下长大,我更加心疼一些罢了。”

姜戬知道妻子多心了,这便沉住了气,将心里那股子激荡按捺下去,沉声道,“从前生阿陨时,你不过十六岁,岳母又一力承担,也许你没有做母亲的那一份喜悦,可朕那时候二十岁,娶了你,有家有妻有女……她是朕第一个孩子,朕亲自为她剪的脐带,也曾将她扛在肩头看斗羊……”

钟皇后想起那时候生产时的痛苦,日夜喂奶的精疲力尽,都是伴随着阿陨出生时一起袭来的,记忆便不那么愉悦,她心里此时只有冷静。

“……照忱儿信中所说,阿陨早知陛下建朝,却为何不来归顺?还正经八百地同咱们对峙两年有余,她一个女儿家打的什么主意?不该主动地将江南献上?莫不是想要爹爹妈妈三请四请,低三下四地去求她?”

姜戬言辞苦涩,“……你我曾将她丢在岳母身边,一走了之,金堤决堤之时,她同岳母不知所踪,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

钟皇后心里被勾起了一丝歉疚,可瞬间便被冲散了。

阿陶爱宋忱至深,如今阿陨回来,婚约该如何?

阿邶年已十三,陛下迟迟不立储君,方才又冒出来一句江山有继,这怎能不令她恐慌?

这许多的麻烦冲淡了长女还活着的喜悦,她往那椅上一坐,漠然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姜戬默然。

他自五年前称帝,后宫除了两个从前的姬妾之外,再无旁人,膝下子女皆由皇后所生,迟迟不立储,不过是觉得阿邶性子太过暴躁,行事也多懒散油滑,打算再看几年罢了。

如今倒叫皇后多想了。

他不想多加解释,只是在当晚便出宫南下了。

他征战天下多年,急行军并不在话下,更何况心中还有无尽的激荡在,赶路愈发地带劲,不过两昼夜,便到达了鱼台县,距离彭城不过五百里罢了。

左近应当就是下邑了,姜戬父母去的早,全靠岳母一家帮衬,岳父的祖父曾是下邑的县令,鞑虏攻城时,曾誓死守城,被当时的南陈小皇帝——也就是宋忱的祖父,封了城隍爷。

妻子让他带的口信,左不过就是岳母钟谢氏的下落,她也不想想,既然阿陨找到了,岳母不也就找到了,万没有两人分开的道理。

想到此,心情愈发地激荡,姜戬翻身上马,纵横疾行,这一路飒踏,不过一夜,露水晓起时分,便到了二郎山军营。

天子本就微服,不宜大张旗鼓,不过百十将官山门前相侯,这便迎进了主将之营帐。

眼见着天子落座,宋忱站立下方,一时百感交集。

“陛下,臣……”他思来想去,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开门见山,“臣打此刻起,便投了南朝了。”

姜戬起先有些意外,过一时才沉声道,“投便投了,朕也不怪你。”

宋忱站的深稳,背影却有几分委屈。

“……按道理说,姑爷为岳丈效力理所当然,可姑娘既有了大业,姑爷自然要追随,臣的婚约您就再改回来吧。”

姜戬摸了摸鼻子。

宋忱打小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比之亲生儿子还要再亲切几分,又是立下无数功绩之栋梁,自是任他言语,此时也不管其他,一径问起来。

“……阿陨她如今什么样儿,身子可好,可还是那个爱哭鼻子爱撒娇的小模样——嗐,朕在说什么,她是五月的生辰,如今都十九了,又是这样能干的一个人,怎能还哭鼻子撒娇呢……”

宋忱想到阿陨撒娇卖痴,娇软黏人的样子,心一下子便软软的,正待苦涩出言,却听陛下又摸了摸鼻子说:“这是什么味儿?怎么那么像蜜三刀?”

宋忱神思被拉回,眼光落在了桌案下的那篮子蜜三刀,心说陛下的鼻子比狗还灵,这便命人将那篮子拿了出来。

姜戬看到这篮子蜜三刀,立时便有些愕然,拿了一个放在口中慢慢品尝。

“……满下邑只有我那岳母做的蜜三刀是这个味儿,加了姜糖,便少了一丝甜腻……这是谁做的?”

他这一声问,问的宋忱有些懵,忽然想到了昨夜那老妪的话。

孙儿、闺女远嫁、前几年走散了、从小定亲的小哥儿……

一霎起了一身的细栗,他僵在原地,想到了初入金陵,贵主到处贴告示,要找那五十多岁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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