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帘的却是宋忱,他一手执蜡,白蜡微微倾斜,正悬在她的手背上方,而他正认真地瞧着她的手背,眼睫垂下,十分认真的样子。
又是一滴蜡油滴落下来,宋忱忙拿开蜡烛,好险没有滴在雪浪的手臂上,雪浪终于按捺不住,质问起宋忱来。
“相公莫不是想烫死我……”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气鼓鼓地收回了手,摸了摸手背上方才他滴上去的一点痛楚。
“滴的时候受不了,滴完之后还想要。”不过一瞬,她却转换了神情,眼波流转间,凑近了宋忱,语音中带着诱哄的意味,“这种感觉很奇妙。相公再滴一滴,这回我绝不叫痛!”
第24章 断龙石下 吃味和不行,你选一个。……
她的话让他悄悄红了耳朵尖。
活了二十一年, 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孩子:鲜焕、热烈,肆无忌惮……
那样黑亮的一双眼眸望着他,令他无所适从, 心跳加剧,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抱歉。”他道歉, 慢慢地往后撤了一些,“方才有一只老鼠从你的手背溜走, 我想看看有没有留下印记……”
他解释的声音比往常少了些许冰冷, 可雪浪却越听心越凉。
一只老鼠溜过了她的手背,这件事令她毛骨悚然,脸色大变。
静谧的空气里突然响起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雪浪的牙齿在打架,她下意识地把小手拱进了宋忱的手里, 乖乖地攥着。
“……若是云叩京在,老鼠指定溜不过去。”她小小声抱怨,“相公在这方面不行。”
话音刚落地, 雪浪的手便没了依托, 她讶然地看了眼宋忱,他起身,面上星云不动,
“走吧。”
雪浪在他的身后扯了扯与他相连的缎带。
“相公这是吃味了么?”她的声音带着小小的得意, 止住了宋忱往前走的脚步。
烛影微动, 在墙上照出了他冷峻的侧影。
“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他的话冷冰冰,有种强装的不屑一顾,“宋某还不至于吃云都使的味。”
雪浪笑嘻嘻地站起身,追了上前,捉住了他的手。
“那就是再生我说你不行的气。”她与他比肩, 歪着脑袋瞧他,“吃味和不行,你选一个。”
这是个死亡题。
选择吃味,那就是承认自己对她动了心。
更不能选择不行,哪一个男子会承认自己不行呢?
宋忱微微一笑,“姑娘。我并不在意你,所以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雪浪长长地哦了一声,“相公嘴真硬。”
她将她的小手费劲地拱进了他的手心,“走吧。”
不知道过了第几间墓室,烛火在风中摇了一阵子,彻底熄灭了。
宋忱在黑暗中静默着,手中的小手温软安静,好像并不是很怕的样子。
在摸索着去开下一间墓室门的时候,忽的便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墓室之顶扑簌簌地往下落石,似乎整个陵墓要坍塌了。
宋忱将雪浪的手紧握住,箭步向前疾行,头顶的巨响还在持续着,须臾便有一块巨石应声而落,宋忱一个旋身将雪浪护在身下,使了轻身功夫连退数步,两个人一起撞上了身后的墓室之门。
门却并未打开,宋忱静下心神,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去寻找门下的机关,终于找到了那一块断龙石。
断龙石有千钧之重,凭宋忱一人之力万万不可搬动,他在黑暗中松开雪浪之手,打算去寻一根棍子来撬开断龙石。
雪浪心中纠结万分。
不过是一块断龙石,她单手也能搬动……只是这么一来,便要暴露自己有天生神力这件事了。
不过现下是在黑暗中,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她见宋忱正背身寻找撬石之器,蹲下身来,将断龙石以手相托使劲一抬,那墓室之石门登时轰的一声巨响,缓缓向上开启。
宋忱回转身,愕然发现门开启了,瞬间位移,捉住雪浪之手,想要同她一起出去。
雪浪有苦难言,这特么地她要出去了,这断龙石谁来抬?
眼珠子一转,演起了南戏来。
“我摸到了断龙石的机关,相公先出去……”她急切切地在黑暗中同他说话,极力表现出自己能为他牺牲一切地勇毅来。
宋忱果然不准,纵然她不过是人生过客,他也不会容许她为他扳动机关。
“你放手,我来。”他瞬移到了她的身边,捉住她的手,妄图替代她扳动机关。
只是摸来摸去不得其法,墓室之门已半开,雪浪酝酿了一下情绪,假做深情之态。
“相公出去后,我立即松手……”她细细说着战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出去。”
头顶的落石砸落,情势十分地凶险,宋忱哪里肯听她的,用力将她的手捉住,向外拖了一拖,断龙石瞬间往下落去,那墓室之门也应声下降。
特么地,纵然我有天生神力,你这样同我硬抢也很累好么?雪浪默默地吐槽,再度一手抬起了断龙石,一手用尽了十分的力气,使劲儿地拍在了宋忱的背上,将他推出了墓室之门。
一手用劲,必然分散了另一手的气力,断龙石失去了依托,极速落下,那墓室之门也也在一瞬间下降,隔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雪浪手被石头磨的好痛,她蹲在地上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人生。
方才这场戏演的不太好,好多感人的台词还没来得及出口,自己就将宋忱给推了出去,真是演了个寂寞。
落石还在不断地砸下,有几颗甚至砸在了她的脚上,砸的她一阵叫痛。
算了,这戏不演了,雪浪拍拍生疼的手,再度去抬那断龙石,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劲,那墓室之门都无法开启。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断龙石一般是建造陵墓的工匠们,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只可开启一次。
大约这些工匠在造好之后,便被人秘密处死了,所以这断龙石并没有开启过。
方才开启再关闭,已将唯一的机会用尽。
雪浪有点迷茫。
这是演戏演砸了吧!
她应该怎么出去?
天光未尽,迷蒙的雨落在泥里,宋忱在墓室门前使劲敲击,不断唤着阿陨姑娘的名字,可惜墓室之门厚重,隔音效果极好,并不能听出其中的声响。
他的心烦乱如网,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似乎有些绝望,也有些茫然。
他转身想去寻人帮助,却在转身的那一刻,手腕一紧,那根长长的缎带被压在了墓门之下。
那一头是她。
可惜缎带被压紧,并不能拽动半分。
他将手腕上的缎带解下,放在了原地,转身上了台阶,其时小雨渐歇,天光却一片迷茫。
他在雾气中分辨东西,不过一瞬,便有十几名暗卫簇了上来。
有几名是他的护卫,另外的他却并不相识,宋忱也顾不得分辨,只扬声吩咐。
“你们四人去知会云都使,调来火炮。”他知其中有人一定是云叩京的护卫,并不寒暄。
又看向另外四人,“你们四人前去左近村子借来石锤铁锹,”他又转向剩下的护卫,朗声道,“你们随我去陵前陷落之地,搬动落石。”
被指派到的护卫本就是贴身守护贵主的禁军,此时知道情势之凶险,只相互看了一眼,即刻领命而去。
宋忱领着剩下的人,一路往先前他二人陷落之地奔去,那一片已然被落石堆填起来,并无半点插缝之空。
“所有人,将这些石块搬走。”他言简意赅,吩咐下去之后,便开始在搬动石块,只是工程量实在太大,不过搬动十几块,却仍瞧不见可以进入陵室的空处。
不过半个时辰,宋忱原本就受伤的手愈发痛的厉害,将缠在手上的抱腹按紧,宋忱并不去查看伤口,径自搬石。
再过一刻钟,便有火炮车轰隆隆之声滚来的声音,循声望去,云叩京已然骑马冒雨而来,神情急切。
这里的左近正是万岁山大营,其间正有六台火炮,云叩京本就在附近等候,一听这等事,立时便调了火炮赶来。
到得宋忱面前,云叩京翻身下马,一拳挥过去,砸在了宋忱的脸上。
宋忱并未被他的拳头所击倒,不过轻轻摇晃了一下身子,便以袖擦去了唇边的血迹,淡声道:“既有火炮,便将这里轰开吧。”
他并不多言,只以脚步丈量了陵墓,复盘了方才他同雪浪走过的路线,最终以脚点地,朗声道:“这里距离断龙石处不过十丈即便以火炮轰开,也不会伤及阿陨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