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罪行(64)

季白深手已经放在车门上,侧着身子,没有动。

“那时候,他是不是就想拉拢你?”

季白深仍然没有动。

刘玺追问:“他后来一手捧红苑景的那几幅画,真的是苑景的作品吗?”

季白深慢慢转回头,不知他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波澜不惊。他只是看了看刘玺,又看了看陆铭,什么也没说,开门下车。

冬天的黄昏有一种苍凉遒劲的气质,短暂,又极度灿烂。闫筱整个人沐浴在橙黄色的夕阳下,紧紧盯着眼前这个谈吐儒雅时刻微笑的男人,听着那些让她阵阵耳鸣的残酷真相,攥紧了手里的匕首,仿佛那个小小的武器能给自己带来无穷力量一般。

“我就是算去自首,也不会让你们威胁他做这种事的。”她使出浑身的力量,一字一字地强调着。

杨崇生微笑着,上前走了半步,柔和地看着闫筱:“我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你已经成熟起来了呢。”他顿了顿,似乎轻轻摇了摇头,“到了如今这个状况,孩子,已经由不得你来做选择了。”

闫筱忽然有点站不稳,她撑着身后的门,眯起眼睛看着杨崇生,夕阳下。她倔强的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之气。

突然,在紧绷的气氛中,秦勋的手机响起来。他拖着受伤的手腕,捡起地上的手机。他只听了几秒钟,抬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杨崇生:

“是季白深。”

“让他来。”杨崇生看着闫筱,轻轻说。

黄昏很快就过去了,漫长的冬日黑夜不紧不慢袭来,将一切笼在阴影下,遮掩了焦躁和不安,也让贪婪和阴狠更加肆无忌惮。

秦勋的车库位于市中心一家公园的周边,在一个小型独立厂房里。他喜欢赛车,尤其喜欢改装车,这里大大小小码了十几台他的赛车,没有重样的。

车库里没有点灯,六台在不同角落的赛车打开前灯,将中间的空地照亮,恍如白昼。季白深来到时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一走进车库,像是有什么感应一般,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中的闫筱。

闫筱坐在水泥地上,两手背到身后,用一个尼龙扎带绑着。她脸上带着明显的伤,双眼微红,只穿着一件薄单衣,在没有暖气的车库中微微发抖,嘴唇惨白。

季白深心底升起一股火,他检查看了四周,在离闫筱不远的地方找到她带来的那把匕首,拿过来,割断了尼龙扎带。他检查着闫筱手上和身上的伤,蹙着眉,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闫筱始终盯着季白深的脸上,一寸也没有离开过。当季白深也看向她时,闫筱红着眼睛,小声说了一句话。季白深没听清,但从她的唇形来辨认,应该是骂了句脏话,大概是怪他自不量力自讨苦吃的意思。

季白深握着她冰凉的手,低头轻轻碰触了一下她的额头,温柔地笑了笑,低声说:“没事。”

身后吱嘎一声,季白深转身,看到秦勋身后的小弟关上了车库的门,他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很多人。除了秦勋他们之外,在季白深对面的角落里,杨崇生安静地坐在阴影里,戴着皮手套的手搭在膝盖上,看样子已经观察他很久了。

季白深扶着闫筱站起来,紧紧握着她的手,稳稳看向杨崇生:“那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是你吧?”

杨崇生平静地看着季白深,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刚才的问题一样,略微前倾:“好久不见了。你跟小时候变化还挺大的。”

季白深心里抖了一下,不由得牵着闫筱的手加大了力度,像是紧张一样紧紧攥着她。

“闫筱你还不知道吧,那时候你太小了可能不记得了,在当年的假画案曝光之前,我经常来你家找他。”杨崇生指了指季白深,语气很自然地继续说,“如果他当时就答应帮我的话,我捧红的就不是苑景,而是他了。”

季白深像是怕他继续说下去一样,抢着说:“你费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找我画画吗,我今天来了,我们直接……”

“等一下,”闫筱突然打断季白深,看着杨崇生问,“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捧红他是什么意思?”

季白深威胁一般地:“杨崇生!”

杨崇生看都没看他,对着闫筱慢吞吞地说:“因为你是苑景的孩子,你有权利知道真相,我跟你说了,你可要保密,否则对你爸爸可不太好。”他叹口气,故作遗憾状说,“闫筱,你以为让你爸爸一夜爆火的那五幅画是他自己画的吗?那都是季白深的底稿,绘画风格都他的,你爸爸只是在展出前润了色而已。”

季白深明显感觉到闫筱的手一松,他又紧紧握住。

杨崇生轻蔑笑笑,继续说:“当年季白深从少管所出来后,去我们画廊里大闹了一场,很多人以为只是因为苑景在他坐牢期间睡了他女朋友。其实不仅仅是这样啊,他还剽窃了他的心血,他的画。”

“啊!”

闫筱嘶啸着尖叫一声,沙哑又凄厉,带着痛苦、内疚以及难以名状的悔恨。

季白深捧着闫筱的脸,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他想安慰她,他想说都已经过去了,想说他早就不恨了,想说这都不是你的错,也想说什么也不会影响我对你的感情。可最终他只是捧着闫筱的脸,温柔又坚定地看着她。

杨崇生站起来,一步一步朝他们走过来,站在一步远的位置,放下他一贯和善的微笑脸,冷冷看着他们,半晌后说:

“现在关于过去的疙瘩都解开了,可以聊一聊未来的事情了。季白深,我承诺你,只要你帮我完成这批画,我绝对不会为难闫筱。”

“行。”季白深看着闫筱,回答。

“不行!”闫筱吼着。

“我答应。”季白深对闫筱说。

“不行!”闫筱哽咽着,眼泪滚了出来。

季白深久久凝视着闫筱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他强行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努力理智思考。而后,经历了一段短暂却煎熬的沉默,他终于在凌乱的思绪中,凭着直觉找出一条路来。

“我有一个条件。”季白深对着杨崇生说。

“说说看。”

“你要她跟我一起完成这批画,我要她当助手。”

“为什么?她没这个经验吧?”

“这不重要。”季白深又看向闫筱,“重要的是我需要她。”

第55章 「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大年三十那天下了场小雪,细细小小的雪花像小米粒一样扑簌簌均匀落下来,给几乎被大红色淹没了的喜庆节日增添一抹素色。

天气不冷,闫筱只穿了件半长款的呢子帽衫,配了双平底高筒靴,戴着副小墨镜,来到商场一层的西餐厅,随便点了份春节套餐,坐在靠着窗户的位置。虽然还是下午,但北方年夜饭吃得都比较早,附近的餐厅都人满为患。这家西餐厅因为没有大桌,都是些两三人的散台,不适合订年夜饭所以人不多。

菜上得倒是很快,可闫筱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沙拉。她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机,看了两集下载好的动画番,还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她放下手机,忍不住转头看向对面的餐厅,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隔着一条两米宽的通道,季白深坐在对面一家广东菜馆的窗前,陪着端端和姥姥在吃年夜饭。他分别给两人各盛了一碗汤,又拿出两个红包笑着递过去,然后一家人其乐融融举起杯,祝福彼此。

闫筱心里暖暖的,她也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红葡萄酒。然后拄着下巴,隔着两扇玻璃窗望过去,细细打量着季白深。

他穿着那件闫筱很喜欢的白色厚毛衣,袖子整齐地挽在手腕上方,让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更加突出。他的头发长了,最近一直没时间去理发,就把两边的长发随便在脑后绑了一个揪,用的是闫筱花两块五买的黑色皮筋。仔细看发现,他似乎瘦了点,下颌和脖子形成一个凌厉的线条。不知姥姥说了句什么话,季白深低头笑了笑,他的侧脸因为这个笑容柔和很多。闫筱近乎贪婪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融刻在自己身体里一样。

本来季白深也让她一起去吃年夜饭的,闫筱犹豫了整整一天,拒绝了。在知道了过去所有真相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够重新面对季白深,但对于端端和林澜的妈妈,她还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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