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敢插手么?
“第二件事便是,郑将军的死了。”
任言渊幽幽道:“据郑将军说己身毒蛊名叫九阴,初期只会让人觉得体寒,以九日为一期,九阴九期,一日冷过一日。经九九八十一日,毒蛊发作之日,中蛊者血冷如冰,五脏六腑全都化作血沫。”
“九阴蛊自三百年前从南疆冰夷族现世,从未有人能将它破解。”
殷红袖垂下眼帘,如此说来,郑怀仙确实没有生路可走。
任言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此番郑将军领兵回边境,倘若他中途出了意外。这五万新军就会面临群龙无首的局面,朝廷自然会派人接管。在这样的情况下,距离蜀州最近的武将,就是异姓藩王魏天和了。”
殷红袖黛眉紧皱,按那位报信男子所说,南疆皇族有起事之心,这五万新军将来可有大用。
“所以我们想出一个法子,郑将军假装旧疾复发,提前几天便暗中传令绝对可信的西南守军二将前来接应。我作为郑将军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便可引诱幕后之人对我下手,同时借由暴露的暗线放出消息,郑怀仙托付给我一封极隐秘的书信。”
这计可谓一石二鸟,一来能确保五万新军能顺利到达西南,二来可让任言渊这只饵,钓出幕后之人多步暗棋。
能朝武功不弱的郑将军下手,这人必定是他亲近之人,会在哪里潜藏?
幕后之人又深知郑将军必死无疑,只待郑怀仙死去的消息传到上京,就可在朝中运筹盘算,别说五万新军,就是西南兵权都能做梦肖想一二了。得知郑怀仙只是旧疾复发,任言渊不信这人能稳坐垂堂,更不信他会对郑怀仙死前托付的书信无动于衷!
殷红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些证据又如何传回上京?”
任言渊答道:“郑将军已将证据藏在思淼身上,待我们回到上京,郑家家主自有法子得知。暗线发出的消息只是幌子,就算我途中被捉走,从我身上也探查不出任何东西。”
这回轮到殷红袖对任言渊此人敬服至极了,她虽聪敏,但大部分时间懒得动脑,是因为没有人能从她手中占到便宜。光听今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虚虚实实就有点让人头大。
任言渊说完,小心瞄了瞄红衣女子,像生怕殷红袖生气,补充道:“至于令师的事情,我只是在出发前听郑将军曾说找了一位帮手,此行回京便是有惊无险。”
此刻真相大白,殷红袖倒生不起什么被人蒙骗的气,两人相遇不过萍水相逢,单凭一支坠云令,还不够让人全盘托出,任言渊隐瞒行事,她可以理解。
“你不怕吗?”
殷红袖说得极为认真,眼前这位读书人胆色凛然,让她觉得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
“我任言渊读书二十载,自读书之初,就读过这句话,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任言渊说得也极为认真,温和又坚定的声音就散在客栈房间中,“我有一身正气,不怕。”
第5章 孽海 “本无和尚,你居然有胆子敢回清……
天真的可笑。
纵使殷红袖不是喜欢尖锐审视他人的性格,心中也只能如此评价。
任言渊前面还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后面就似稚儿露出天真情态。反差如此之大,让她一时半会儿有点回不过神,不经意间看到身边读书人说完还是肃穆的模样,没有丝毫说笑的意思。
这人是认真的。
在任言渊的心中,既然有幸读了多年圣贤书,就该如前人一般,为朝廷鞠躬尽瘁,为百姓能做些什么。就像这次,他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以万里奔波。
说来可笑,这样正统纯粹的儒家学生,极其稀少。
殷红袖饮下最后一口茶,开始赶人了,“我打算休息了,任大人请回。”
“呃.....。”任言渊红着脸起身,支吾道:“是我唐突了,还请殷姑娘不要见怪。那明日一早,咱们再商议如何?”
殷红袖点了点头,眼看着快要将头埋进地板的任言渊逃出房间,随后就听到隔壁传来“咚”一声,以及一声压低的痛呼。红衣女子一向古井无波的脸色总算有了一丝裂痕。
师父这趟差事,可不好办呐。
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殷红袖便醒了。
习武之人,六识通达,所需睡眠远远低于常人。像殷红袖这等修为,盘坐修习真气一夜,回复精力的效果远比酣眠整夜好上不少。但她因为年少经历,很喜欢裹着被子赖在床上大梦。
估计是听了一晚的事实曲折,这一夜睡的极浅。
虽然有她可以分出一丝心神留意客栈周遭的缘故,但是这样也足够说明,昨夜任言渊所说之事,对殷红袖震动极大。
殷红袖起身,走到窗边坐下,打算吹吹风散散郁气。
天还未全亮,月朗星稀。
往常店家掌柜为镇一店风水,后院种着的普遍是榕树槐树,若寻不到经年老根移栽,也可以是好养活的桔树枣树。这家客栈倒是有意思,院中竟然种了一颗桃树,看树干粗壮,显然年岁足有十多年之久。
正值桃花盛开,树桠浅深处,似女子匀开浓淡妆。
就是此刻在树下练功的郑思淼实在煞风景,拎着一把长/枪便蒙头舞了起来。
使得还不太好看。
殷红袖瞧了几眼,还是没忍住从二楼飘下,“你的武功是由谁引入门的?”
听闻荥阳郑家正值壮年的这一辈,是出过几位宗师级高手的,任何一位单拎出去,足可做江湖上一流宗门的掌门。只可惜,郑怀仙身在西南守军,江湖人很少人有幸见过他出手,是以,三年前由鸿鹄阁品评的百位英杰榜便未将郑怀仙列入在内。
郑家在榜内排名最高的是郑家家主,郑凌霄,位列英杰榜十九位,也是郑思淼的娘亲。
郑思淼被二楼飘下的殷红袖狠狠吓了一跳,见是一路崇拜的红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道:“那自然是我大伯啦。”
殷红袖想了想,问道:“你大伯跟你娘,谁更厉害?”
“哈,我娘一只手能打十个我大伯!”郑思淼豪气顿生,说完忍不住摸了摸屁股,开始不由自主找补,“我大伯当然也是顶厉害的人,要不然我爷爷走前也不会将这杆傲血枪传给我大伯。”
殷红袖看向少年左手持着的长/枪,枪刃寒光内敛,枪尖凛冽非凡,倒是一柄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郑家第一代家主当年便是拿着这把神兵,跟随广平高祖,平定北漠,踏平西粱,让这天下一片太平。
而如今。。。。。。
殷红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你在练一遍,让我看看。”
“好嘞!”
郑思淼精神一震,朝后连续翻了两个跟斗,落地时拿着枪的左手很稳,屏气拉开架势。
少年五官疏朗,有几片浅粉桃花瓣落在肩上,也浑不在意。数息后,便大开大合地动了起来。
殷红袖心道,模样倒是不错,就是枪法太磕碜。
郑氏乃武将传家,以内功心法“九襄地玄”为基,善使一路折冲枪法。内功沉稳,枪法却是走灵巧奇诡的路数。郑思淼虽枪法稀疏,下盘倒是坚若磐石。
殷红袖原起了指点郑思淼武学招式一二的想法,看到最后,却觉得是自己小觑了天下武学。
郑家武学已极为高深,内功与招式相辅相成,可以想见当年创下此功的郑家高祖,是多么的英雄豪杰。
忽的,停留在原地的殷红袖不知何时,穿过密不透风地枪舞,伸出一根指尖轻轻点在郑思淼左手腕。
“呀!”郑思淼冷不丁被来了一下,左手瞬间脱力,傲血枪应声落下,掉在候在一旁的殷红袖手上。少年回过神来,两只眼睛灿如星辰,兴奋道:“殷姐姐,你可比我大伯厉害多了,我还可以在大伯手上撑过十招。没想到,你只需要一招,我就败了!”
殷红袖不以为意地笑笑,未理会这样的玩笑话,只低声说了几句郑思淼刚刚真气运转凝滞的地方。她的耐心也是被山上几位师弟妹们给生生磨了出来,要知道师父从外头捡回来二师妹时,二师妹还只会喝点米糊。
教养、开蒙、引人入武学之途,全都由她来做。
往后十几年,爱捡人回家的师父,陆续带回了八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