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少一路狂奔回去,路上遇到宫人便让他们赶紧跟着自己一同到鸿都殿躲起来。
“大家快堵住门窗,熄灭烛火,切勿出声”,清少破门而入,鸿都殿一众惊讶着看向清少,面露惊讶之色。“有叛军似从望仙门攻入,怕是不久就要攻来,大家快些熄灭烛火,将桌椅堵在门口”。
清少见大家还是吃惊的看着自己,于是不得不揖手行礼道: “各位大人,事关重大,还请动一动”。许是手上还提着刀,说出话来也多些分量。大家赶紧放下书本折子站起身,此时远处传来厮杀声,火光渐起,马蹄声不断。众人更是不论官位高低,齐齐上手推着一处处桌子书柜堵住门窗。
待堵好门窗,熄灭火烛,众人都倚着书架老老实实坐在地上,各自听着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只见外面的火光越来越多,厮杀的声音也愈发逼近。
宫外的百姓一切如常,见着大批军队先后入宫,只当个热闹看看罢了。
平成公主内里并不像外表一样不学无术放浪不羁,自韦崇仁逃回来报信后公主劝谏不成,就准备自己应对叛军了。前驸马韦崇仁也是世家出身,韦氏一族手上倒是有些兵权。这韦崇仁对平成一直痴心,平成提出借些兵马,韦崇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韦氏一族考虑再三,也应了下来。
平成花重金在京城布满了眼线,任凭叛军多是乔装进京也被察觉出了异样。公主府为于东市崇仁坊内,离叛军攻入的望仙门并不远,探子报信后,平成立即从榻上起来,准备整顿兵马勤王护驾。公主府百名侍卫一路开道,公主骑马被骁卫护着紧跟其后,再后面则是向韦氏借来的军队千人。
神策军像是早有准备,高存绪与王可成沿着宫中小路赶到时,神策军千人已经整好盔甲,等待随时调遣了。于是乎,宣和殿北侧,一边是神策军与叛军正面交锋,而后是平成带着人马从旁攻入,一时间叛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承祐帝早已屏退歌舞,只留了孙才人和几个内官在殿中。承祐帝面无表情的坐在龙椅上,显得极为冷静,一切如掌中在握,只等叛军首领被提到自己面前审问。
羽林卫、骁卫、金吾卫陆续支援,叛军的兵马显得越发微不足道。
“徐将军,他们怎么还不到?”荆州刺史见情形不对,只能问问徐敬宗,希望他能说出些什么来安慰自己。
徐敬宗正与高存绪交手,听到荆州刺史的话恍然觉得,自己怕是被人骗了。这宫变的正主为何迟迟不来,现在自己这边形势显然已经不占上风了。
高存绪见徐敬宗搏斗的动作有些迟缓,于是更添三分力道,“徐将军,你不如赶紧招来幕后之主,陛下兴许能留你全尸”。
徐敬宗仰面而笑,然后带着些苦涩说:“我全家老小受控于人,我的命早已无足轻重了”。
高存绪素来敬重徐敬宗,听闻此言后更不忍将徐敬宗活捉,否则一代名将怕是要被一路拉去菜市口,受尽百姓唾弃然后凌迟处死。高存绪于是收回长刀,朝着徐敬宗一点头。
“多谢!”徐敬宗提着大刀一拱手,然后挥刀自刎,鲜血渐了好高。朝堂上素来纷争不断,只可惜了徐敬宗,征吐蕃,扫突厥,却落得个将军百战身名裂。
高存绪眼见着徐敬宗倒地,皱了皱眉头,心中五味杂陈。
“你这是......”王可成亦是皱了皱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其实王可成也对徐敬宗多有敬重,只是放他自刎,怕是皇帝那头难以交差。
“你放心,我自会回禀圣上,人是我放他自杀的”。
“你这是什么话!”张望四周像是没人注意到他们,赶紧说:“只说是自己武艺不精,不小心让他钻了空子就行了”。
不足两个时辰,周遭叛军死的死降的降,荆州刺史虽被活捉,却猛扑到旁边骁卫的刀上,也死了。
众人走向高台,除了平成都跪在门外等待皇帝召见。承祐帝命内官打开殿门,召一众进来。
第27章 从一而终
承祐帝扫了众人一圈,淡淡地问:“叛军首领呢?”
“已经死了,是臣等办事不力”,王可成抢在高存绪前面说出,生怕高存绪又在皇帝面前玩起男子义气。
“皇兄,当时情急,有些失误也......”平成欲帮着辩解一二,但皇帝摆了摆手,也不予追究。
“朕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故意装着不理朝政,贪图享乐,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快坐不住了”,承祐帝心里轻笑了一下,区区两个内官,一名女子,一群伶人,哪里蛊惑得了君王的心。然后继续说:“高存绪,王可成,你们可知,这私自出狱是大罪”。
二人还没站多久赶紧又跪下,齐声道:“臣知罪”。
皇帝终于露出些和善,“罢了,念你们二人救驾有功,如此便功过相抵,官复原职吧”。
“谢陛下”,王可成叩首谢恩后又说道:“陛下,徐敬宗在朔方叛乱一事,臣递过折子,只是没想到中途被人给截去了”。
高存绪也接着说:“臣也没有发过捷报,只是臣无能,还没有查清是谁私自向朝廷递交捷报的”。说是无能,其实高存绪平叛之际根本顾不上调转兵马去查这件事。
皇帝点了点头,甚至眉眼间挂了些笑容说:“你们都是朕的亲信,朕从始至终都是相信你们的,只是迫于无奈才只能将你们多关几日,也好让你们磨磨性子”。
承祐帝查明真相的晚了些,暗自庆幸一开始没有为了平衡言论亦或是因为猜忌而杀了他们。到如今自己摆出一副信任臣子的仁君姿态,想必这二人日后更是得感恩戴德,毕竟这二人是真的用起来省心。
所以高存绪进台狱后没多久,皇帝就悄悄命人将台狱的锁换成特制的,凭高存绪的力道稍稍用力就可拉开。但皇帝也不会把身家性命全寄托在两个宦官身上,否则被流放的驸马哪能这么轻易进京。
只可惜策划这么多,终究是不知道叛军主使。原本承祐帝一直怀疑党羽众多的恒王,可这荆州刺史却是梁王提拔上去的。如今恒王死了唯一的嫡长子,人都到襄阳了。这到底是恒王在摆弄离心之计还是梁王也是心怀鬼胎。承祐帝想了半天有些乏了,唯有见到与自己一母所出的平成才能感到久违的心安。
待禁卫军们捕捉完散漫在宫中各处的叛军喽啰,天已经蒙蒙亮了。鸿都殿一众就在这凉地板上坐了一夜,听着外面兵刃相接的声音听了一夜。直到禁卫军来扣门,告诉大家已经安全了,几位大学士还担心有诈,三番五次的试探后,众人才齐力拉开桌椅打开了门。
这一日早朝比往常晚了许多,有关叛乱一事,皇帝的探子们拿到的证据也颇为繁杂,在恒王与梁王之间指认不定。于是早朝之上皇帝贬梁王为容州王,举家迁往岭南。两位封王不在,皇帝这才能安心些。至于平成被加封为镇国平成公主,终于名正言顺的将手伸入朝堂。
早朝散后,承祐帝又进了孙才人的寝殿。
这位不惑之年的皇帝,在多年操劳中面容已经多有皱纹,肌肉也有些疲沓,但整体上看着还是比较刚毅。他走进神情依旧冷淡的孙才人身边,用力捏起她的下巴。
这孙才人低着眼,像是感受不到下巴上的疼痛。皇帝看了半天,突然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抱入怀中。看着这宫中年轻的容颜,皇帝似乎忘了自己老之将至。
“这前朝后宫都在处心积虑的讨好朕,说朕喜欢听的,做朕喜欢看的,他们巴不得朕逐渐堕落,自己才好从中谋利”皇帝又紧了紧胳膊继续说:“可只有你不一样”。
承祐帝本以为孙才人也是叛军的人,可孙才人从来没有任何动静,也很少出房门。尤其是从昨晚上到现在,她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等死的状态,承祐帝不由心生爱怜。
孙才人在君王怀里终于睁大了眼睛,觉得莫名其妙。在中年男人的怀里,她觉得十分不适。
午后,阿莫颉利的使团入京。清少和杨世怡在鸿胪寺中侯着,准备接待突厥使团中的女子。王可成本在御前侯着,但皇帝听闻大虞与突厥交战时,王可成与阿莫颉利有过沟通,所以便也打发王可成去了鸿胪寺。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金吾仪仗的引领下入了宫城,鸿胪寺卿率先接待一番,再根据使团每个人不同的身份对接宫中其它衙署进行安排。众人才搁下行李,清点朝贡,王可成便来了。阿莫颉利见到王可成,笑着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