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回过神来,男人早已被自己的父亲叫走。
唐书望着那个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男人,忽觉胸口像是被蚂蚁钻心一样疼痛难耐。
那本是一张刻在心里的脸,不管是眉眼,还是唇鼻,都应深深刻在脑海里,可她直到这刻才记起来。
蓝光照耀在她脸上,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态出现在她的眼底。
“妳没事吧?”连旭惊魂未定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唐书,担心她随时都有可能再次昏厥过去。
“我看上去像是没事吗?”
……
人群中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所有人都尊敬地默等两位老人从中走过。
“起码养了二十多年了,这心里舍得吗?”
“这得要看他的造化了。”
“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阴命格,这生无憾了,一下遇俩。”
连霜子板着脸,并未接话。
“我可是记得当初在门外见到娃儿的场景,从未下过雪的南方小城,居然一夜之间就铺满了白雪,可把鱼老我高兴坏了。”
一生怕热,终于有舒服清爽的那一刻。
这么一说,也把连霜子带回了二十年前的那日,那时候司禹还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儿,满脸冻得通红,孤苦无助地站在冰天雪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红色的小福袋,里面记录他的生辰八字。
因天生阴命,引来无数阴魂,最终被父母遗弃。
也算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知道为他寻得一个好人家。
为了让司禹心存感激,最后也只让司禹改姓,仍为他保留亲生父母给的名字。
“当时我说,若是能好好培养这孩子,定能让他不走弯路,后来你是怎么回我来着?”鱼幻机眯着一双浑浊老眼,“你后来是决定让他当一个普通人。谁料世事变幻?还是阴差阳错走上这条不归路。”
连霜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其实有没有想过,也许司禹正是被选中的那个孩子,作为灵山寨的灾难被送来。”
……
她披上了法袍,帽子戴上,从屋檐上穿过,朝着斩妖阁奔去。
斩妖阁底下围着一大群法师,通灵的丁队正在摆阵法。
连镇率先察觉到唐书的存在,望了过去。
明明伤得如此之重,居然这么快就能行动了。
鱼幻机也瞬间感应到了,师徒二人神情严肃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有法师觉得奇怪,也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可什么都没看见。
唐书藏身在某个地方,可以将顶阁上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同时这也在法师的视野盲区。
有夭夭六亲不认的帮助,法师一族不敢轻举妄动,海妖在顶阁时一时半会还是安全的。
方才还看见鱼幻机和连霜子在底下,不知道鬼鬼祟祟地密谋什么,看样子他们并不打算亲自出手。
是药总是三分毒,诚不欺她。
唐书现在体能是恢复了,但总感觉一阵恶心,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法师们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跟水母一样浮上去,还没上到跟前,就一个个直接往下坠。
第一轮对战,以惨烈失败告终。
紧接着就是丁队出马,开始这队法师还是挺顺利的,但没过多久,反被控制,抱头捂耳,痛苦难耐。
难怪那只海妖会选中那孩子,这么厉害的武器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通灵法师是法师一族食物链的顶端,通灵其实也可以解释为擅长意念控制或干涉。
最典型的那种控制就是让妳觉得脑袋要炸了,耳边总是传来尖锐的噪音。
这一点唐书深有体会。
能否意念控制别人就取决于通灵者本人,某一种程度上,抛开天赋,这也是和通灵者本人的定力、意志力和专注度等相挂钩,就是这种所谓的精神控制才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甚至不战而败。
所以唐书一直尽量避免遇到这种缠人的对手。
但是越害怕什么,越会遇上什么。
手下败阵,连镇只能亲自上场。
夭夭看见连镇的一瞬间,有些许动摇。
珊瑚见这情况,脸上闪过了一丝慌色。
正是瞄准了这个机会,唐书瞬间移动到空间,火铳对准了珊瑚。
可却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了珊瑚的身后。
看清那张脸后,唐书的枪口偏了偏,子弹偏移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轻巧的身影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夺走了火铳,一脚蹬在唐书的腹部上。
这动作快到唐书没有足够的力气去闪躲,狠狠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屋顶上,滚了几圈。
踩在瓦片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来,唐书咳出一口老血,手背擦了擦,抬眼望了过去。
珊瑚的双眼仍如潭水般死寂,看着她像看微不足惜的蝼蚁一样,随后面无表情地举起火铳对着她。
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珊瑚眼里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情绪,那充满玩味的双眼熠熠生辉。
“对了,妳知道妳父亲是怎么死的吗?看着他七窍流血,我还觉得不解气,于是我又挖出了他的心脏,我两手都捧不过来,那颗心还在跳……”
唐书死死地盯着珊瑚,握紧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她手一松,火铳掉落在房顶上,最后滑落了下去,紧接着另一只手上现出了一把反光的匕首。
“那颗心,妳不配拥有。”
就在这时,安西瞬间出现在唐书面前,一脚快速将她踢了下去。
“你救了她,她未必会感激你,毕竟你背叛了她。”
安西始终沉默地背对着珊瑚。
“告诉你个秘密,陈辞生的心脏在她身上,”珊瑚擦着那把匕首,手一顿,“只要毁了那颗心,陈辞生就会死,当然她也会死。”
珊瑚把匕首揣回兜里,似有怜意地说,“陈辞生把心给了她,就只能再挖一颗心来填补这里……”她摸着自己的胸口,“……的空白。”
“你也要记住,她是间接害死你奶奶的人。”
安西不敢相信地握紧了拳头。
“传闻猫有九条命,最是长寿了。”
……
痛上加痛,伤上加伤。
这副残躯还能撑多久?
这颗心还要这躯体苟延残喘多久?
听到耳边的哼唧声,紧接着是湿热的舌头在自己脸上甩来甩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舔人的习惯?”唐书有气无力,“谢谢你。”
要不是它,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说不定就成了肉酱。
死法千奇百怪,就属这种死法最奇特。
“果不其然,他还是知道了。”
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因为他知道她不会下手。
当不成队友,就只能当敌人了。
“她还真以为,仅凭一个连夭夭,整个法师一族就不敢动手了,他们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为什么拖延?或许是还在等人。
问北听不懂唐书在自言自语什么,见她久久未起身,又再次担忧到坐立不安。
“我只是太累了,休息休息一下。”
问北听懂了“休息”二字,不再乱窜,安静地趴在唐书身旁,没一会就入睡了。
唐书发现自己的记忆一直都很混乱,在唐宅覆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好像已经记不起有关唐宅的事情。
而当魅鬼化作做饭的老婆子接近她时,她好像才从魅鬼的话里记起了关于唐宅的一切。
就像是不久前,只有那魅鬼那一刀深入心脏,她才记起了这颗心是陈辞生给的。
方才再次遁入回忆的梦境,才想起了他的模样。
唐书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无星的夜空,默默地流眼泪。
真的不曾后悔过吗?
后悔似乎无济于事。
他是一切的源头,却想着让她忘掉结局,只记得过程。
第49章
忽然,一束蓝光从斩妖阁冲天而上,接着四周都突现一束束蓝光。
唐书蓄力站起,一人一狗不甚明白地望着斩妖阁。
这是什么情况?
祛拔仪式提前开始了?
唐书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击击倒在地,再次吐出了一口老血。
问北见状立马想要挡在唐书前面,但是接踵而来的黑焰球不痛不痒地砸在了它身上。
问北被这样的举动惹毛了,立即追着那黑影跑去。
这次吐的血量还挺厚挺浓稠的,唐书一直用手擦也擦不干净,糊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