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妖(40)

青鸾道:“我刚才就感觉附近有妖气,但很微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林钏笑了一下,说:“大约是懂得修行的小动物,机缘巧合获得了人形。这气息对人类没有威胁,还不如有些恶人身上的戾气大,别管它了。”

听她这么说,少年警惕的精神稍微放松了点,却还是畏惧。

静了片刻,青鸾又说:“你们都听过白蛇传吧。若是有一天,咱们碰上了白蛇那样的好妖,也要降服吗?”

孟怀昔淡淡道:“妖有善妖,人有恶人。蜀山弟子若是不能明辨是非,那跟外头那些野道士有什么区别?”

少年听了,若有所思,看他们的目光与一开始有些不同了。

过了半个时辰,雨渐渐停了。外头的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加急走一阵子,应该能赶上宿头。几人站起来,准备离开。林钏道:“小兄弟,我们走了,多谢你收留。”

少年看他们要走了,忽然鼓起勇气跟上来说:“你们是蜀山的大侠吗?”

林钏回头看他,说:“大侠不敢当。我们是蜀山弟子,小兄弟有事?”

少年紧张得瑟瑟发抖,却还是说:“我……我想请你们帮我个忙。”

林钏哦了一声,有些意外。她从刚才就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妖气,应该不是人类。这一帮修道之人贸然进来避雨,就像猫闯进了耗子窝,把他吓得不轻,因此他蜷缩在角落半天不敢说一句话。

其他人应该也感觉到了,但这少年身上的气没有恶意,应该没害过人,便跟他相安无事。没想到他们没有揭穿他的身份,这少年倒是主动来找他们。

少年以为他们没钱不肯帮忙,便说:“我有钱的。”

他跑到屋子的角落里,扒开干草,从一个洞里掏出一把铜板。他快步回来,哗啦一下子把钱放在林钏手里,说:“这些够吗?不够的话你先记账,等我给人帮工,慢慢还你们。”

他虽然害怕,却还保持着骨气,眼神里也透着期望。

妖与道士本来是对立的,他冒着被抓的危险也要来求助,看来是遇到了大麻烦。林钏从中拿了一个铜板,说:“这样就够了。你有什么难事,跟我们说说吧。”

少年刚才还吃了他们的包子,这白衣女郎只收一个铜板就肯听他倾诉,让他红了眼圈。

他小声说:“我知道你们的法力高强,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我就不瞒你们了。我不是人类,是一只田鼠。”

他长得瘦小,又穿一身灰色的衣裳,住在这样破的地方也能适应,若是田鼠成精,那就说的过去了。

他说:“我叫阿灰,跟师父在这里生活,已经很多年了。我们本来想好好修炼,以后当个地仙。”

这个想法对于田鼠来说太远大了,但长日漫漫,有个念想也挺好的。

阿灰说:“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师父擅长偷盗,老鼠天性如此,不容易改正。但他从来不偷穷人家,看到人揭不开锅,反而会接济他们。”

他说:“师父以侠盗自居,说劫富济贫最直接,还让我也这么做。但我笨手笨脚的,胆子又小,做不来。只能看哪里有人要帮工,我就去帮一天,赚几个铜板。但师父从来不嫌我笨,要不是他养活我,我早就饿死了。”

既然是田鼠,也不能用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林钏道:“然后呢。”

阿灰说到难过处,红了眼睛,说:“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可最近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不少农户吃不上饭。师父知道城东富户家囤了不少粮食,便想取一些来,帮穷人渡过这个难关。”

他说:“师父趁夜进了刘员外家,本来要开仓借粮。见他儿子喝完花酒,从外头回来了。师父怕他叫人,立刻化成原身钻进草丛里逃走了。那人亲眼见了个鬼影子,嗖地一下子就不见了,被吓坏了。他回去病了好几天都不好,满口直说胡话。”

“刘员外找了郎中去看不管用,怀疑他儿子是中邪了。他听人说,最近城里来了个游方道士,抓鬼降妖很灵,就把人请过去了。那道士说确实是中了邪,要解除邪祟,就得把吓到他的人找来。”

林钏道:“那道士做法了?”

阿灰说:“对,他在粮仓外找到了我师父的毛发,用那个做引子,施法把我师父强行抓了过去。道士把我师父关在一个葫芦里,要把他炼化成丹药。我冒死潜进去救他,等到半夜拿到了葫芦,结果上面贴着符纸,我一碰,手就被烧成了这样。”

他摊开手,林钏刚才就看到他手上有烧伤的痕迹,原来是被符纸烧伤的。

他急切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师父吧。他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还帮了不少穷人。前年闹蝗灾,大家都吃不上饭。还是他半夜去城里的粮店开仓,连夜给大半个城的人送了米,救活了不少人呢。”

孟怀昔家里有药铺,平日里也常给人施舍药材,道:“你这位师父,倒是很有侠气。”

阿灰说:“师父说早年江湖里有个大侠,人称清风剑客,武功很高,经常为人打抱不平。我师父听了他不少事迹,也要做他那样的人。”

他说这些事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光,十分憧憬。

驭风本来一直没开口,此时却出了声。

“你师父见过那位侠客么?”

阿灰迟疑了一下,说:“师父说大侠如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年前只有幸见过他一面。后来有人说他死了,但师父不信,说大侠一定还活着,只是不愿意招摇,低调行事而已。”

他又说:“师父不但自己崇拜他,还让我练好了本事,跟他一起做那样的英雄好汉。”

驭风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阿灰的自尊很敏感,说:“这位大哥,你觉得我不成吗?”

驭风很不客气,直接道:“你不成。”

阿灰攥紧了拳头,仿佛信仰被人践踏了,说:“我修炼很勤,一直都很努力的!”

驭风依旧泼他冷水,道:“那你怎么还没把你师父救出来?”

阿灰眼圈红了,觉得他故意欺负自己,有点想哭。驭风淡淡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自己做不到,拼了命去努力,也不过是豁上一条命而已。但你知道来求我们,总算还有点眼光,运气也不错——这就够了。”

阿灰本来以为他不肯帮忙,听这话似乎又有转机。

驭风说:“你把手伸出来。”

小耗子虽然害怕,还是把手递给了他。

驭风感应他的灵力虽然微弱,但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没有邪气和戾气,反而积攒了微薄的功德。

外头天放晴了。驭风说:“那富户住在什么地方,你前头带路。”

他这么说,俨然是要管这桩闲事了。

唐裁玉说:“不是要行侠仗义么,怎么反而帮起妖来了?”

青鸾倒是同情弱小,说:“师父让咱们惩恶扬善,也没说不准帮异类吧?”

林钏笑了,说:“那就去瞧瞧。反正也闲着没事,就当活动筋骨了。”

刘员外住在城东,家里开着粮店,生活虽然富裕,为人却一毛不拔。当地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皮笊篱,说他舀东西不漏汤。

阿灰化作一只小老鼠蹲在林钏的肩膀上,指点他们到了刘员外的宅院外,说:“那道士会炼仙丹,富户就留他在家住着,最近应该都不会走。”

孟怀昔凌空书写了个隐身的符,向前一推。金光散入众人的身体,须臾之间,几个人就都变成半透明的模样了。

孟怀昔说:“这隐身的符咒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尽快找到葫芦吧。”

众人□□进了院子,小耗子跳到地上,在前头带路,很快就找到了道士住的地方。

天色昏暗,几人站在屋外,听见里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张单子你拿去交给刘员外,就说炼药需要,尽快办齐。”

小道童接过去看了,见上头有鹿茸、熊胆、十几年的老山参,都是些贵重的药材。他忍不住道:“师父,咱们炼丹用不着这些东西啊。”

道士说:“你懂什么!刘员外那么抠,跟他要钱能讨到几个子儿?不如要点贵重的药材,拿包袱一包,出去找个当铺药店收了,怎么不是钱?”

小道童便笑了,连声说:“师父说的是,徒儿这就去办。”

道童快步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道士一人。这人酒色财气俱全,虽然外表道貌岸然,却通体污浊,还不如带他们来的小耗子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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