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子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不服。孟母端严说:“趁着今天人都在这里,我把话说清楚了。钏儿是怀昔的妻子,又给他生了孩子,就是咱们孟家的主子。你们谁对她不敬,就是跟我过不去。”
仆从们不敢说话。二婶子倒是开口道:“大嫂,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也想说几句。本来怀昔要是在世,这个家自然由他做主。但他现在已经不在了,孩子还没满月,咱们家的事总不能没个男人主持。我们寄卿年富力强,由他来当家岂不是好?”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憋着这话,如今终于敢说出来了。孟夫人冷笑一声,站起来说:“长房的香火没断,哪有你二房说话的份儿!”
长嫂如母,孟寄卿小时候跟着大哥大嫂长大,其实是有些怕大嫂的。一见她放出威严来,顿时不敢造次了。他用眼神示意媳妇别惹事,小婶子却觉得委屈。她忍了孟家母子半辈子,不想再受气了。
她索性道:“大嫂若是不同意,那咱们就平分家产,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偌大的家产一劈为二,孟母自然不同意。她冷冷道:“咱们孟家几百年来枝繁叶茂,没有分家的先例。我一直掌家掌的公平,没有亏待过你们,何必出去受罪呢?”
小婶子道:“我们寄卿也是孟家子孙,当然应得自己的一份财产。”
孟母冷笑道:“你们现在也有自己的田产,月例也不少。若是非要出去另立门户,家里一文不给,仆人是你自家的就带走。孟家在郊外有座旧宅子,你们去住就是了。”
小婶子闹了半天分不到钱,气得不行。孟寄卿一手扯住妻子,说:“贱内不懂事,大嫂别跟她一把见识。我最近感了风寒,头疼得紧,先回去休息了。”
他拉着媳妇走了。孟母叹了口气,打发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人都出去了,林钏也要回去。孟母道:“钏儿,孩子最近怎么样?”
林钏说:“挺好的,只是白天睡得多了些,夜里醒了会哭,哄一哄也就没事了。”
提起孙儿,孟母的神色缓和下来。她捋了捋林钏的头发,说:“好好照顾孩子。这两个孩子,就是你我的护身符了。”
林钏明白,轻轻点头。孟母轻轻皱眉,说:“让他们气得头疼,我去歇一会儿,你也回去吧。”
林钏带着青鸾一起往回走,回到房前时,听见屋里孩子大声啼哭。她正要进去看,忽然感到有人的气息。有人在,怎么会让孩子哭这么久?
她多了个心眼儿,示意青鸾别出声。她悄悄走过去,站在门外看。一个婆子抱起孩子,对着他屁股狠狠地打了几下,嘴里还道:“小崽子,让你哭、还敢哭!”
林钏又惊又怒,快步进去把孩子抢了过来。那婆子吓坏了,拔腿就往外跑。林钏反应迅速,一脚把她绊倒在地。婆子知道少夫人的剑法了得,被她撞见虐待孩子,吓得魂都没了。
青鸾把她按在地上,怒道:“你干什么呢?”
婆子支支吾吾道:“没干什么,就是……哄孩子。”
这婆子平时在她们院子里做些粗使的活计,一般不让进屋,这回儿却趁着没人对孩子下手。男孩儿的屁股上被打了几巴掌,红通通的,小腿上还有几个指甲印,一看就是被掐的。
林钏十分恼怒,道:“你打孩子干什么?”
婆子吓坏了,连连叩头,道:“少奶奶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就是脾气急,没有恶意。”
婴孩娇嫩的皮肤都被掐紫了,她还说没有恶意。林钏今天接二连三遇上恶仆闹事,心烦意乱。她也动了怒,道:“让她收拾东西,赶紧撵出去!”
青鸾脆生生地答应了,出门去找管家。片刻刘管家过来,见了林钏便面露为难之色,进屋道:“少奶奶,她犯什么事了?”
林钏道:“她掐孩子,让我逮着了还不承认。”
管家看了孩子的腿,上头确实有指甲印。那婆子见他来了,好像来了个撑腰的,反倒没有一开始那么怕了。
管家小声说:“少奶奶,你消消气。这老婆子做事不周到,我打发她到别处干活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人就不必撵了吧?”
林钏以为自己听错了,虐待孩子还能留下,凭什么?
管家道:“少夫人有所不知,这婆子的姐姐是二少爷的奶娘。撵了她,显得咱们孟家不念旧情,要被人说闲话。”
这种人家对乳母都很尊重,一般都要给人养老,确实不能轻易赶出去。林钏头疼得厉害,心想这种人家死要面子,人际关系又盘根错节的,真是麻烦得很。
这婆子既然跟二房密切,当初被派到这里,就是个眼线了。她做这些,大约也是受了二房的示意。被自己抓到是这一回,暗地里不知道还做过什么缺德事。
林钏心里憋火,不能轻易放过这人。她道:“那我再想想,这人是去是留,我考虑好了再给你回话。”
刘管家没想到少夫人居然没有发脾气。他也不想淌这趟浑水,便告辞出去了。
那婆子还等在外头,林钏也不让她起来,直接往她的住处去了。青鸾跟上来道:“小姐,你来这儿干什么?”
林钏发了狠,掀开她屋里的箱子,道:“这人心这么歹,不知道还藏了什么东西,给我搜一搜。”
青鸾和几个丫鬟答应了,把婆子的住处翻了一遍,还真的翻出了些古怪玩意儿。
青鸾从橱子里找出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有红花,还有麝香、大黄,都是性凉的东西。青鸾皱起眉头道:“她收着这些东西干什么?”
这药的气息很独特,让林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生产之前吃的养胎药就带着这种味道,心中渐渐生出了不好的感觉。
她生产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月,差点就血崩死了。她的身体向来不错,生产本来不应该受这么大的罪,如今看来,这一切不是巧合。
她拿着药出门,扔在婆子面前,厉声道:“这药是干什么用的?”
婆子见了药,脸色都变了。她道:“这是我自个儿用的,补身子。”
青鸾跟过来道:“你用这些大凉的药补身子?”
婆子说不出话来,心虚的厉害,浑身都在发抖。林钏道:“你若不说,我直接拿给婆婆看,咱们慢慢地查,总能查出结果。”
婆子犹豫了片刻,终于道:“少奶奶,您饶了我吧,我说实话就是了。我也不知道这药有什么用,就是有人让我放在您的安胎药里,我也没敢全放,只抓了一点扔进去。”
林钏气得脸色苍白,道:“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婆子迟疑了良久,道:“我不能说。”
林钏冷笑道:“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谁了么?”
婆子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争辩的。她道:“我做了对不住您的事,自个儿要求出去就是了。您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儿上,就别难为我了。”
林钏冷冷道:“如今你求我饶了你,我难产在鬼门关的时候,谁可怜过我呢?”
她道:“一天之内出了两个家贼,也是不幸。把这个也捆了,送去给婆婆发落吧。”
第78章
那婆子被送到了孟母跟前,说了前后经过,又拿了药作证。
孟母被气得不行,自己盼了许久的孙子差点就被这人害死。问她背后主使,她死也不肯说。但大家都明白,她跟二房的关系亲密,自然脱不出二房指使。
林钏若是平安生下孩子,孟寄卿继承家业就无望了,他自然得想办法阻碍。
隔了这么久,药渣子早就倒了,她不承认也没办法。小叔两口子又被叫过来,得知了这事,骇得不轻。小婶子哭天抢地的直喊冤枉,说自己做不出这么歹毒心肠的事。孟母和林钏冷冷地看她做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着实气人。
林钏现在才开始后怕,自己差一点就死在这些人的手里。这宅子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却暗藏着这么多的算计。她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居然比混迹江湖还要困难。
这一场闹剧又折腾了大半天。孟母发话把那婆子撵了出去,一并连二房奶娘的月例也减了。奶娘也没敢叫屈,毕竟自己的妹妹差点就闹出人命来,没报官就已经很仁慈了。
过了半个月,宅子里渐渐消停下来。孟母管着家,林钏也不必做什么,就是调养身体,照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