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一叫唤,秦渡也赶过来,翻着洛无双的手臂又号脉又查身体,末了道:“行了,死不了。”
秦渊轻捶了他一下,关切地扶洛无双起来。秦渊问的话太没有营养,导致洛无双完全不想搭理,只眨了眨眼,然后问:“舒遥呢?”
这下秦渊不乐意了。
“你有没有脑子,你差点儿就死了,你还问人家姑娘?”
洛无双木然地清清嗓子,秦渊叹了一口气,捧着水来喂。瞧着洛无双垂下眼,像个小猫儿似的舔水。
“你这次可吓死我们了,怎么弄的?一会儿不见就滚山底下去了。”秦渊絮絮叨叨着,“你知道我去背你那会儿,你都跟条黄花鱼上岸似的,翻白了都!你还问舒遥,人家听说你不好了,回去给你煲汤了。
“哎我说,这回你可不能说我不仗义了,秦策一来找我,我可是立马跑着去找你,舒遥是谁我都忘了……”
洛无双喝过水,嘴角还有些发干,她抿着嘴想:竟然是秦渊来救的自己,看来他还不算没有良心!可见话本子里成日寻死觅活的闺秀还是有智慧的—在关键时刻受伤,总是有用的。
这一回折腾,秦策和洛无双、秦渊被留下好生管着。
大夫日日查看,唯恐这三个小祖宗留下什么后遗症,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算起来,秦策、秦渊都没什么大伤,一个是手臂脱臼,一个是背人时扯破了之前的伤口。总的来说,养个两日便也能好了个七七八八。倒是洛无双,有三分小内伤,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碍于三人的身份太高贵,一个外宾、两个皇子,哪个都惹不起,强行被山长批准了大半个月的假期。
日子虽然无聊,但洛无双简直是躺在床上出风头。
有舒遥和霍雨萌天天来照顾洛无双,她的伙食水平简直直线上升。
日日午时,这二位千金小姐一人拿着一个食盒,准时出现在三人的病房中,一白一粉,摇曳生姿,着实让人羡慕。
洛无双躺在床上动弹不了,努力半天也只是跷起脚来,晃动两下手臂。倒不是她伤得有多严重,而是大夫包裹得太严实了。
霍雨萌和舒遥见状,赶忙跑过去,轻声哄着洛无双。舒遥满目怜爱和不舍:“今日可好些了?”
那边霍雨萌也不甘示弱,挤开舒遥也同样关心道:“无双哥哥,你要快快好起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闯荡江湖,双宿双飞了。快尝尝我做的玉米排骨汤,最是滋补……”
秦策一般是看看书,见怪不怪,而秦渊则气得肺都要炸了。
自己是个死人啊?就半点儿得不到姑娘关心。
每每此时,洛无双就装模作样地半眯着眼,享受左拥右抱带来的快乐。说起来看秦渊气呼呼的样子,那可比美人在怀有趣多了。
通常等洛无双吃饱后,才会想起来与自己共患难的两兄弟,热情邀请同吃。这日除了食物,霍雨萌还带来些消息。
例如,邓夫子整整休养了四天,身体才好转。
例如,藏书阁中,传闻被毁掉的半幅《苍柏巡山图》,并非真迹,而是一幅赝品。
真正的名画尚在书院,只不过是在藏书阁后面的无穷洞中。
“据说,由历代帝王亲手纳入无穷洞的书籍皆为珍品,那里藏的才是真正的宝典。”
闻言,秦策和洛无双都神思一凛。
连鲜少开口的秦策都问道:“无穷洞?我们可以进去?”
舒遥看了秦策一眼,不觉有他,倒是洛无双暗道他心急。
舒遥解释道:“无穷洞,除了每年新生入学考试第一名的人有机会进去上一炷香,剩下时候是没有办法进入的。
“只是那《苍柏巡山图》只是传言,到底在不在里面,谁也不知道。”
霍雨萌接道:“或者说,那宝贝到底在不在书院里,也不得而知。”
她们二人相视一笑,洛无双与秦策也是对望一眼。
这一眼内涵可就深了。
这无穷洞守卫森严,连优秀生都只能进去上一炷香,必然有其玄妙之处。
洛无双心里开始有了计较,她认为她要的东西,一定在那里。
秦策望着洛无双跃跃欲试的侧脸,不由得皱眉。
她既然是一个小姑娘,究竟受什么人指派要来偷这个宝贝?
此刻江湖上血雨腥风,唐、林两家决裂,林家二小姐被逐出家门,下落不明。
随着林家二小姐的消失,江湖上盛名的避毒玉与紫金芒刀也一并失踪,那一半《苍柏巡山图》不知在林家还是唐凛手上,还听说唐门内斗,少堡主已经越位掌家,所以才能下十三道密令,追杀林二小姐。
书院之内好似还太平,金贵子弟们在朗朗青天下读圣贤书。
而未来,更深更猛的风浪就快掀上来了。
秦策内心有些异样。
在识破洛无双的女儿身后,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东西在蔓延,在生长。这样的风波,她若能避开才是最好,何苦纠缠在斗争的旋涡中心,螳臂当车?
这无穷洞,说什么他也要先探一探。
无论如何,倒是浮萍散影,一场虚惊。
当一切风波暂时平定,所有人终于可以踏踏实实上几天课了。
稷下书院的分班考试马上要进行了,各夫子也抓紧在上课。这一次有了无穷洞的由头,洛无双的目标非常明确,入选天班第一名。
幻想总是很美好,现实总是喜欢给人一巴掌。音律课上,洛无双就睡着了。
说起来实在惭愧,她前一夜奋战读书,晚上特意吃了双份还用了夜宵……坏就坏在那夜宵上:红豆糯米的团子。真是顶饱利器,偏偏书院做得又甜又软又糯,又什么又,反正很好吃,洛女侠连吞四个,然后夜半辗转难眠,直叹:人间食色误我,嗝!
于是,洛无双顶着乌青眼圈,伴着笛音,被周公勾魂勾得没边。起初,她还拼命挣扎,撑到一曲过半,她实在撑不住,一头倒在琴弦上睡了过去。
夫子噙笑唤醒她。
大家都道,夫子当真宽容,面对洛无双这种学生不批评不说,又弹奏一曲,问众人感悟。
秦渊率先侃侃而谈:“夫子此曲,我情与君,亦犹形影宫商之不离也,所谈虽为一曲,但如琴瑟在畔,彼此宫商皆合一也。”
夫子连连点头称好,表示他对于宫商的见解尤为独到。见状,秦策也站了起来,他从行韵说起:
“笛音即心迹,吐诉叙事虽是平常,拳拳之心却难用言语表达,直教人感叹,琴音易得,知音难觅啊。”
夫子亦是称好,同样夸赞了一句见解独到。
问到洛无双,洛无双倒也坦诚,抬袖一抹桌上可疑的水渍,直言:“弟子愚钝,夫子这一曲十分纯朴,而平静处又如泣如诉。”她挠挠脑门,颇为不好意思,“学生只觉得像家母在絮絮叨叨道别……不免……不免就睡了。”
许夫子若有所思,问:“你的梦中,是何场景?”
洛无双有些伤感:“我要从家里走了,母亲担忧得很……”
周围隐约有些议论声,瞧不出许夫子满不满意。夫子放置了底子,拿了张八尺古琴出来,敛袖又拢弦,弹得洛无双心里七上八下的,直敲边鼓。
这一曲比之前短。曲尽,许夫子点名一个平日籍籍无名的学子,他站起来扭扭捏捏说不上话。洛无双盯着他正觉得可怜,耳闻自己大名飘出来,脸色一僵。
许夫子问:“这回你的感受是什么?”
洛无双脑门上一层冷汗,磕磕绊绊道:“叽叽喳喳的……我最讨厌鸟了!”
在座会不会答这一题的都蒙了。
秦渊紧摁着琴弦,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鸟?睡了一觉,怎么越发傻了?!
许夫子果然眉头紧锁,沉声:“继续说。”
“呃……不是,其实也不是很讨厌。落日余晖,黄昏夕阳……呃,总的来说,还是……”洛无双绞尽脑汁找词,根本不敢扭头看秦渊漆黑的脸,好半天,她憋出一句,“欲……欲下未下风悠扬,影落寒潭三两行。”
根本没人听懂她想表达什么……
许夫子不言,这次放了琴,又持一支玉箫。箫声婉转悠扬,久久回荡。
这次,洛无双没等夫子问,积极举手,恨不得把手指扬到人眼前:“我我我!这题我会!”
秦渊实在看不下去她破罐破摔了,猛地站起来,扬声:“夫子,刚才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