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这个地道——算是地道吧?”宋凌一头雾水,“这个地道的布局太古怪了,难道历任安止族的上师每天闲得无聊就在自己的住处挖洞?”
冯楚英却若有所思地止住了脚步。
“你觉不觉得,这个地道像一个东西?”
宋凌被问住了,地道还能像什么东西?
冯楚英想了想,虽然觉得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太过匪夷所思,但还是决定说出来。
她伸手简单比划了两下:“像一棵树。”
宋凌悚然而惊。
冯楚英补充道:“像一棵倒下的树。那个蓝色的水,就是树根的位置。”
宋凌脑子里过了一遍地面上的景象,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那个天坑形状确实古怪,别的地方直上直下的,不像自然形成的湖,偏偏有一边有一个缺口,起初觉得像个长柄勺,现在想想,假如真的有这样大的一棵树,它被连根拔起,向着一侧翻倒,而后树根因为某种原因不见了,只留下了巨大的天坑,坑里渗出水来,因为旁边是巨大的铜矿,水里带有剧毒,成为了无数动物的埋骨之地。
而树干倒下的地方,地面部分不见丝毫木头的痕迹,地下部分却依旧保留着,还被人掏空了木材内部,修成了一个四通八达的地道。
那块掉下来的木板很明显经过人工的裁锯,这地道里干燥洁净,也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冯楚英越想越吃惊,最后却忍不住露出狂喜之色来。
“如果、”她看向宋凌,“如果这真的是一棵树,那会不会就是——”
宋凌心里也忍不住微微一动,如果真的是这样一棵巨大无匹的树,又是安止族历任上师居住的地方,那很可能,这就是他们想要找的那棵神树。
那棵有希望救宋凌性命的树。
第四十八章 我也容易被骗
两人退回掉下来的洞口,宋凌看着那块腐朽的木板发愣。
冯楚英拿朴刀一把劈开木板,“咔嚓”一声巨响。
宋凌惊恐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那木板外层腐朽变色,里面倒是还保持着鲜嫩的木色,木色偏白,隐约可见浅蓝色的木纹,确实不是任何冯楚英曾见过的木材。
她又下一刀,砍下来巴掌大一块的木片,拿干净帕子托着捡起来。
“这个——”她道。
宋凌惊恐地摆摆手:“不行不行,我又不是冯圆圆,这玩意儿我咽不下去。”
冯楚英:……
早晚被他气死。
“没让你吃,还只是猜测而已,我让你收好了,回头拿给云无心。”
宋:……哦。
冯楚英心想这人为什么看起来越来越傻了?以前明明还可以吧?
然后她又想,以前真的还可以吗?或许只是因为以前俩人不够熟悉,自己又被这人一张俊脸给迷了眼,所以才没有看清他的真面目?
她拧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把这口黑锅扣到了承平公主头上。
都怪公主,没事把宋凌生得这么好看做什么?那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背后的脑仁怕是还没核桃大啊!
但是又一想,冯楚英记起从前自己在哥哥面前半点便宜也讨不到,哥哥看自己就跟看小傻子似的,一天天地被气到自闭。
当时哥哥就总喜欢说,你这么不经气,以后嫁人可千万嫁个傻一点的,要不然肯定被欺负。
然后又说:“不过你已经定亲了,我听说你那未婚夫文武双全,又和皇帝关系亲厚,想来也是人中豪杰,应该笨不到哪里去,你以后嫁过去怕是讨不着好。”
冯楚英就更气了:“那怎么办?我不要嫁人了。”
哥哥便摸摸她脑袋,说:“慌什么,这不还有我吗?”
只是时过境迁,谁也没想到,人中豪杰武安侯真的是个小傻子,那想必……
想必哥哥也可以安心了吧!
冯楚英抿了抿唇,收起这多余的情绪。
“里面还有岔路咱们没走完,你还能走吗?”
宋凌心想自己皮糙肉厚的,别说走了,抱着小王爷再跑一个来回都没问题。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心猿意马的回忆起抱着小王爷的手感——
又轻又软,还香香的。
冯楚英见他眼神一会儿害羞一会儿正经,已经放弃了再猜测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干净利落地拍板:“走。”
主岔路有两个,方才走了一个,这会儿便选择了另一个。
走完了几个死胡同岔路口之后,他们走到了一个非常长的甬道。
角道里同样是隔几丈便有一盏以矿石的荧光照明的灯,虽然并不明亮,但是足够看清周围景象。
这一路过去两边墙壁上的壁画更多一些,相比之前看到的那些,无论是笔触还是构图,都显得更加精美,风格依旧是佛国的风格,但壁画内容不仅更加丰富,而且明显带上了故事性。
最开始,是画一个僧人出生富贵之家,自幼锦衣玉食,不解人间疾苦,后来,他走出宫殿,见到了那些自己所享用的美食和珍宝的来处,皮包骨头的平民跪在他的面前,褴褛衣衫与手中托盘里油润肥美的食物形成惨烈的对比,僧人双手合十,眼泪落下。
之后便是僧人散尽家财,去往贫瘠的田野乡间、破旧的贫民街头,从锦衣华服到打着补丁的僧衣,从玉馔珍馐到手中半个残缺的面饼……
紧接着大疫降临,无数百姓病死,僧人带着一队年轻的男女踏上了一艘简陋的船,出海寻找可解疫病的神药。
再后来便是汹涌的海浪,巨大的海兽,残酷的风暴……一直到僧人带着信众上了岸,画面中远远地出现了一棵参天的巨木,僧人合掌对着巨木深施一礼。
之后的一幅画里出现了巨木的全貌,高耸入云,树冠遮天蔽日, 在画面的中央,有一颗巨大的果实,僧人和信众便坐在果实底下垂首念经,应该是在等果实的成熟。
但紧接着,画面变得凌乱而破碎,从纷杂的线条中可以看出,这里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灾难,山体裂开,河水断流,巨木轰然倒地,有毒的气体自地下逸散而出,污染了空气和水源,无数生灵死去,草木干枯,最后天雷落下,燃起熊熊山火。
僧人悲伤地注视着这一切,却无计可施,在自然的伟力面前,任何个人的力量都显得渺小而微写。
但僧人并没有离开,他选择留在了这块地方,巨木的树根被焚烧成一地灰烬,但留下的深坑却慢慢蓄满了水源。
“他这是在用这里的水源救人?”宋凌疑惑道。
画面里,信众们不见了,僧人以竹筒从天坑之中装水,喂给周围病倒的百姓,百姓们被治好,收拾行囊听从他的嘱咐离开这片灾难之地。
再后面,百姓全部走光了,僧人在天坑旁边打坐,有一头鹿前来喝水,却倒在了水中,僧人目露悲伤,仿佛早有预料。
画面的最后,就是年迈的僧人佝偻着身子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少年穿上了僧人的白色僧衣,双手合十,目送他走进看不见的甬道深处。
冯楚英沉默片刻,用她精湛的写话本子专业技能给翻译了一下:
“简单来说,这位应该就是安止族的第一位上师,他散尽家财帮助贫苦百姓,面对瘟疫无计可施,只好带了一帮敢死队出海寻药,就是这棵树,然后这棵树上有个果子,他们应该就是想带这颗果子回去,但是没想到发生了地震,树倒了,果实没摘到,计划泡了汤,并且铜矿逸出来的毒气和毒水还害了周围的百姓,上师就遣散了族人,自己留在这里,用那个湖里的水救治百姓,但后来可能随着矿脉的毒素渗入,湖水也失去了解毒的功效,上师便将周围这一片以迷障封锁起来,把人和动物都隔绝在外。”
宋凌想了想:“和石青说的有一些不同。”
冯楚英点点头:“他没有提到这棵树,也没有提到湖水最初是可以解毒的,模糊了这中间的时间差,让我们以为这里在安止族上师来到之前就是不毛之地。”
她幽幽看了宋凌一眼 ,补充道:“看来他是真的讨厌你。”
宋凌:……
还不是因为你。
武安侯就很委屈。
“从前看佛教典籍,有佛祖割肉饲鹰的故事,当时深受触动,我虽然不懂修行,但对这些敢于牺牲自我的人,总是心怀敬仰,这位上师非常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