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花的仙人掌(42)

楚辞把手机从水坑里捡出来,用衣服擦干机身上的水渍,怎么按都开不了机。

雨下得更大了,细细的雨丝变成了水滴,哗哗地往人身上砸,楚辞的眼睛都快睁不开,勉强地眯成一条缝,茫然地望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城市。

陆续有私家车驶过,明亮的车灯被雨水模糊,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影,车轮溅起的污水落到楚辞的裤腿,有行人停下脚步,对着扬尘而去的私家车破口大骂。

楚辞抬手甩掉眼前的水渍,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她面前,楚辞被明晃晃的车灯照得睁不开眼睛,于是抬手挡住了光线,准备躲到花坛边。

车门打开,穿着黑西装的男人冲进雨幕里,拉住了她的胳膊。

楚辞抬头,眼前出现了易许被纱布缠住的脸,他也被雨水淋湿了,纱布下的发丝紧贴着皮肤,上面还挂着亮晶晶的水滴,很滑稽,有点像盗墓电影里的木乃伊。

易许一眼就看到了她没有任何血色的脸,还有被冻得发紫的嘴唇,眸光闪动,他一言不发地拉住楚辞的胳膊,将人往车里带,力气大到没有反抗的余地。

车里的温度较高,身体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温差,又开始打颤。

易许把外套脱掉,不由分说地盖到楚辞身上,转头开了暖气,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并不着急走,等楚辞的身体不抖了,他递上一瓶矿泉水,“喝点,告诉我你要去哪里?”

楚辞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水瓶,开口时喉咙刺疼:“去H市,拜托了。”

易许乌黑的眼睛落在她的脸上,对面有车驶来,橙黄的灯光照亮她的脸颊,巴掌大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胸膛下的心脏颤动,易许心中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大概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外表柔弱,内心却比谁都要坚强。

车子发动,X市的万千灯火全都消散在绵密的雨丝中。

楚辞全程都睁着眼,渺茫地望着窗外或陌生或熟悉的景色,看得双眼发涩,显得倒在冰凉的车玻璃上。

易许关了暖气,打开车载音响,播放的是低缓的钢琴曲。

他说:“楚辞,休息一会吧,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照顾别人啊。”

楚辞恍然,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守在手术室外茫然无助的小女孩,那时的易许送来一杯温暖的奶茶,告诉她“你要照顾好自己”。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

楚辞的眼眶发热,她转头盯着易许削瘦的下巴,轻声问道:“你也要去X市吗?”

易许偏头,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对啊,母亲过几天就要做手术了。”

楚辞握紧了衣角,那是易许的西装外套,布料柔软,低头时还能闻到浅浅的洗衣液香味。

原来他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易许,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将自己的心藏了起来,露出带刺的外壳。

就像曾经的她。

楚辞仰头,将泪水倒回眼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易许,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对吗?”

易许看着她,眉眼温柔,“对的。”

细雨的沙沙声伴着他温柔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我的母亲,还有陈伯,都是好人,上帝会保佑他们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楚辞靠着车窗轻轻笑了,对啊,上帝会保佑他们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第56章 易许,我爱你

楚辞在车上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到达H市,距离市医院只剩下十几分钟的车程。

音响里还响着钢琴乐,易许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头上的纱布,露出额头和脸颊的伤口,有些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发白。

楚辞攥紧了手掌,脑门全是汗,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盖在腿上的外套直接滑了下去,她连忙低头去捡外套,起伏间惊动了易许。

“你醒了?”

易许抬手关掉音响,眼睛扫过她苍白的脸颊,还是不放心地叹了口气。

楚辞喉咙干得厉害,声音硬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嗯……你脸上的伤。”

易许拧眉,碰了下脸颊红肿的伤痕,疼得呲牙,“没事,待会去医院再处理一下吧。”

楚辞便不言语了,缩紧了身体,紧张极了。

进水的手机已经完全坏掉,她不知道医院的情况,但又不想找易许借手机,就那么半是担忧半是希望地煎熬着。

车子驶入医院地下停车场,下车前易许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干燥的掌心带着成年男人特有的温热,他对上楚辞的眼睛,眸光明亮,“不要慌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辞点头,下了车,向医院大楼狂奔而去。

王姨还守在急救室外,人年纪大了,等到半夜精神都憔悴不少,看到从楼梯口狂奔上来的楚辞,顿时开始冒眼泪。

“楚辞啊,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楚辞的衣服还没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被她一把捋到头顶,脸蛋惨白惨白的,瞧着跟坟堆里爬出来的女鬼似的。

王姨看着心疼,非推着她病房把湿衣服换掉,“你陈伯已经这样了,要是你再病倒,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楚辞换了王姨的外套裤子,很大,松松地挂在身上,走路都灌风,但到底是干衣服,穿在身上清爽很多。

后半夜,急救室的灯终于亮了,医生护士陆续从病房出来,王姨抹着泪冲上去问情况,楚辞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喘气,双眼直直地盯着急救室里躺着的人。

陈伯被抢救回来了,但人还没度过危险期,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楚辞隔着玻璃见了他,他瘦了很多,脸上全是松弛的皮,原本花白的头发都已经全白了。

王姨在旁边哭,边哭边念叨着陈伯受过多少罪,楚辞听得心酸,眼泪溢出眼眶怎么都憋不住。

易许的手落在了楚辞肩膀,他脸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缠满纱布的脸颊唯独那双眼睛亮得灼人。

楚辞转头,眼泪跟泄了闸的洪水似的簌簌而落。

易许眸光闪动,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哭吧,哭完了天就该亮了。”

楚辞再也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放声痛哭。

下巴碰到她毛绒绒的发丝,传来一阵奇异的触觉,易许忍不住偏了偏头,可怀里的沉甸甸的感觉却依然存在,她很瘦小,手环住的时候骨头都在扎手,跟抱易楚的感觉完全不同。

易许的心跳加快,很快那种奇怪的感觉变成了心疼,心疼得心脏某个部位发酸发酸。

楚辞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痛快地哭过后她就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所有事情。

主治医生请楚辞到办公室谈话,还是那位医生,他鼻梁上的镜片越来越厚,乌黑的发都出现了杂色,看到楚辞,医生先低头叹了口气。

那口气叹得楚辞心情跌落谷底。

“老陈的病情我在春节就跟你说过了,情况好的话可以撑个一年半载,情况不好可能就三两月……我本来以为老陈的状况算是很好的,可没想到……”

医生说不下去了,镜片后的眼睛望着楚辞,脸上带着惋惜。

“孤儿院的事情太多了,那么一大群孩子,还要应付社会各界人士,老陈过得很不容易。”

所以陈伯为孤儿院耗尽了最后的心血吗?

楚辞的心跟被人动刀子划了一道似的,豁口处哗哗地灌着风。

易许的手落在她的肩膀,将人往身边带了带,“听医生说完,不要多想。”

“老陈虽然被抢救过来了,但熬过这一关的机会不大,医院肯定会尽全力救治……但还是请家属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吧。”

楚辞艰难的抬起头,外头天已经亮了,熹微的日光将窗口的盆栽照得发亮,可她的世界却永远黑暗了。

出了办公室,她沉默地坐到监护室门口,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期间王姨过来送饭,楚辞抱着保温盒仰头叫着王姨,“家里亲人死了要准备什么东西?我不太了解,王姨,你帮忙准备一下吧。”

王姨的眼泪顿时就落下来了,捏着空荡荡的手提袋抹着眼泪离开。

易许蹲到她面前,打开保温盒,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长椅上,“吃点吧,我去给你买点水。”

楚辞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我要一杯奶茶,珍珠红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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