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3)

作者:吾无故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且惜愁说:“于掌门,我在找一个人的下落。我只有一条线索,只有于掌门可以帮我。”

于今言有些意外。

“你在找谁?”

“我在找一个用刀的人。那个人姓陈,单名钺。”且惜愁蘸水在桌面上写了那两个字。

于今言思索着,脸色没有变化。

且惜愁说:“我听说,大约十年前,于掌门曾雇了这个人,送了一件东西去姑苏城。那个人去了姑苏后,就此下落不明。”

“哦?”

“我想于掌门应该还有印象,”且惜愁说,“他失踪后,他的家人曾找过于掌门,可惜找了几次,都碰壁没有见到。”

“有这种事?”于今言很惊讶。

“于掌门认为,没有?”

“请娘子见谅,我好像想不起来。”

且惜愁笑了笑,垂下眼眸。

杜西洲抱起臂,并不说话。

于今言笑道:“娘子大概也知道?我归川门有一堂就在姑苏,两地走动实在太多,就算今年的事情,谁又能桩桩记的清楚?不如这样吧,我回去四处详细问问,说不定有人知道些什么。”

且惜愁摇头:“于掌门问不到。”

“什么意思?”

“于掌门既然雇了一个人去,想来这事不能被手下知道。”

于今言笑了起来:“你认定是我?”

且惜愁沉默一会,说:“我不能断言。”

于今言冷笑,说:“不知那个什么陈钺和娘子什么渊源?——我听说天下刀尊不问江湖,这次是哪里的纷争惊动了娘子?”

“我不为江湖。”

“那为了什么?”

且惜愁说:“为一个朋友。”

于今言不语。

杜西洲这时为诸人添茶,微笑说:“先喝茶,先喝茶。”又偏过头,问道:“阿愁,如果于掌门这里打听不到,你准备怎样?”

且惜愁想了想,说:“我去姑苏。”

杜西洲摇头,“十年前的事,你想去打听?你一向执着,你打算花多少工夫,去挖那个人?”

杜西洲又拍了拍头,说:“不过,或许也没想的那么难——江湖上消息一向传得飞快,想来很快,人人都知道你在找一个人,流水刀的面子,应该很多人都想给,虽说事情是很久以前了,你迟早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且惜愁说:“嗯。”

于今言心中冷笑。

三人一时都不言语,只有炉上陶壶发出吟声。那声音逐渐平息,一壶又沸了。

于今言也计较定了。

“啊,”他不动声色,敲了一下桌面,“我想起来了。”

杜西洲含笑沏茶。

于今言也含笑说:“这种陈年烂事,真是淡忘了,如果不是刀尊指点,现在我也想不起那个人的名字——不错,确实有一年,我托一个人,去了一趟姑苏。他收了钱,办了事,我和他便两清。他此后怎样,我不知道,好像也与我无关?”

“于掌门送什么东西去姑苏?”

于今言皮笑肉不笑,说:“一支金步摇。”

“送给谁?”

“金步摇,”于今言冷笑,转过脸并不看且惜愁,“当然是送给一个女人。”

“她是谁?”

于今言嘴角的笑变得讥讽,并不直接回答。

“噫,”杜西洲这时插话进来,笑着说道,“金步摇,当然不是送给家中那位娘子的。对了,算起来,恐怕当年于掌门也还没成婚?——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少年风流,那是美事。”

于今言冷笑不语,算是默认。

杜西洲微笑说:“于掌门帮人帮到底,不如透露一下那位女子的芳名?于掌门放心,我们藏得住秘密。”

且惜愁一点头,承诺说:“私事,仅限你我。”

于今言当然知道,话到这里,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但仍停顿一会,才嘴角一扯,冷冷说:“她叫朱青。”

于今言走下南屏山时,净慈寺的香客络绎,已把一地雪踩得稀烂。

于今言哼了一声。

“这两人一唱一和,”他心道,“倒是珠联璧合。”

败兴而回,于今言脸上作色。人人都看得出,掌门心情不好。

不过,于今言自己知道,他内心深处,其实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恼怒。他自己也有点诧异。

他想起师兄欧阳垠。

有一年,他和欧阳垠路过此间佛寺,欧阳垠指着这南屏山,随口说:“你知道这上面住着一位用刀的人?天下能胜过他的,没有几个,练刀到了他那样的境界,才算有点意思。”

那天他和师兄为了什么路过佛寺,他已经没印象了,向师兄回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但他倒还记得,听了师兄的话后,那时他胸中油然而起一股不屑与不服之气。刀法好算什么?——假以时日,他未必在此人之下。

那种暗暗的、天真的傲气,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再激荡了。对他来说,也不再重要。有道是江湖催人老,就是这样吧。

于今言面无表情,策马回去。

“朱青。”

他说出了这个名字,内心深处像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提,又放下了。

南屏山上,两个朋友还在闲聊。

“呵,”且惜愁说,“‘章台走马著金鞭’,你的反应倒快。”

“我的反应什么时候慢过?”

“走马章台,西洲想必经验丰富。”

“喂——”杜西洲抱起臂,说,“你语气这么严肃,难道不是说笑?你信口就来,不怕污蔑我的清誉。”

且惜愁只是微笑,不与他争辩。

“于今言你问过了,你打算怎样?”

“我去一趟姑苏。”

“找那个朱青?”

“嗯。”

“我……”

杜西洲说了一个字又停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定会去,不过,事情既然过去那么久,也不急在一刻,你吃了饭再走。”

且惜愁说:“好。”

杜西洲笑着说:“好什么?你又要去江湖了。”

且惜愁淡淡一笑。

“等我回来,你再请我喝酒。”

第3章 姑苏故人

“前面就是陈门码头喽——”

且惜愁看去,许多船和许多人,她又来到了一个城市。

“我记得这个码头叫‘桥门’。”

船家笑道:“娘子以前来过姑苏?不错,这码头叫‘桥门’,不过嘛,看你也是江湖上的人?那你应该知道,姑苏城里如今有个鼎鼎大名、最最响亮的名头——”船家竖起大拇指,说,“陈鱼陈帮主。”

“陈鱼。”且惜愁自语。

船家笑着说:“陈帮主就是出身这码头,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就管‘桥门’叫起‘陈门’来,一来二去,也就嘴顺叫惯了。”

那天吃饭时,杜西洲问:“姑苏那么大,你准备从哪里找起?”

且惜愁说:“找一个风尘女子,应该要从风尘里打听。”

杜西洲说:“我算算时间,那一年,归川门的掌门还是于今言的父亲于行难;那时于今言在姑苏,他是归川门姑苏的堂主。想来能被于堂主看上的女人,不会太默默无闻。”

“那么你说,北里中,于今言看得上哪几个地方?”

“你问我?”杜西洲说,“我问谁?”

且惜愁手指在桌面轻叩。“我问内行的人。”

“阿愁。”

“嗯?”

“笑话说了太多遍,就不好笑了。”

且惜愁微笑问:“你真的不知道?”

“我又不在姑苏,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听说过一个人——”杜西洲在桌上写了一个“鱼”字。

“我听说,自从归川门姑苏的堂主换了人,归川门在姑苏大不如前,陈鱼的势力却一天比一天大,现在三教九流,谁都要卖陈鱼的面子,于今言十分头痛。如果你想问一个内行,去问陈鱼,应该没错。”

此时两岸移过招摇的酒幔,有官宦、行商,形形色色的客旅。

船家张罗泊岸,一边说:“你看,这一片码头都是陈帮主的地盘。”船家又转身对她,笑道:“要下船喽——大冷天,娘子独自一个,这下到了姑苏,可有同路的人?”

且惜愁不语。

她舍船登岸,向姑苏城走去。

陈鱼躺在地上。这是多年来,他的习惯。

他从小就喜欢躺在攘攘码头边,看码头落市。那时商贩挑着担儿要回家,船都停稳了,旅客脸上也多了一种感情。他说不清那种感情是什么,但是他喜欢——那时他还是街坊口中的“无赖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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