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步摇(2)

作者:吾无故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谁托他去?”

“阿姐说,是于今言。”

女人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孟如长一愣,不禁笑了起来,“有点耳熟?——看娘子也是用刀的人,你没听说过鼎鼎大名的归川刀?于今言正是归川门的掌门,一派之首!”

女人点了点头。

“不错,我想起来了。抱歉,我住在山里,江湖上的事有些生疏。”

孟如长不禁苦笑。

女人并不介意自己出丑,接着问:“那于今言怎么说?”

“于今言怎么说?”

“你没去找于今言?”

孟如长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我怎么没去?我当然去了。我去过归川门三次,连于今言的面都没见到。娘子,你大概不知道,于今言不是一个你想见,就见得到的人。”

“这么说,于今言没有说法。”

“没有。”

女人沉思,望着此时萧萧风中一点云。

孟如长这时猛地察觉,他从刚才开始一直觉得古怪,究竟怪在哪里——因为这女人沉默的时候,他居然感到紧张。

他暗中诧异,又不禁有点好笑。他再次朝女人的刀看去,那刀确实普通,连一点刀气也没有。

“我想去拜访一下于今言,”女人说。

孟如长吃了一惊。

“一个人无故失踪,不管是谁,总要有个解释。”

孟如长连连摇头,“于今言凭什么向你解释?娘子,你来拜祭阿姐,我已经很感激你,你和她交情一场,这样也够了。你们女人——”

女人淡淡一笑。

孟如长自知失言,尴尬地说:“我的意思是,为这种陈年的事情,嗨,我不想你惹上麻烦。你可知道,和于今言交往的,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就算你住在山里,你不会没听说过天下剑首白云剑、天下刀尊流水刀?”

“我听说过。”

孟如长“嘿”的一笑,说:“当年白云剑叶平安也是归川门的座上宾,听说流水刀且惜愁在归川刀前一样要礼让三分。我是替你着想,你不必为我阿姐一个无名女娘,去碰那种硬钉子。”

“令姐不是无名之人。”

“什么?”

女人说:“我知道她叫孟如春。”

孟如长一愣。

“我的话,娘子没听明白?”

“我听明白了。”

“你真的明白于今言是什么人?”

女人又不语。

但孟如长能觉察到,她的沉默并不是听从。孟如长也不知为什么,隐隐升起一丝恼怒,暗想这个女人真是不识好歹。

“看来娘子你也是执拗之人,请教,不知娘子师承何处?”

“我姓且。”

孟如长点点头。然而不知怎的,他的一颗心陡然又紧起,好像此刻有个看不见的人,提着一把看不见的刀,刺了他一下。且姓虽不常见,但世上姓且的人只怕千千万万。他这样想着,却开始不受控制地眨起眼,“你说……你说你姓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女人说。

她没有再说话,天下起雪来。

第2章 归川门主

当了多年掌门,于今言已经很清楚,江湖上有哪些人值得结交,又有哪些人应该殷勤对待。每年一过霜降,归川门的请柬便下到四处,于掌门把各方朋友陆续邀来,在西湖边一所质朴有趣的别墅里,相会饮酒、议论江湖。

在这些值得结交的人当中,其中又有一位,特别重要。

他住得最近,就在城外净慈寺后的南屏山上;他早已不再用刀,但于今言知道,当今世上,除了那位不问江湖、谁都抓不到的天下刀尊,很难有人再与他并肩。江湖传言,天下刀尊独来独往,只有与他,交谊很深。

于今言每年都请他,他没有来过。

于今言并不介意,像这样的人,他一向肯放下身段。于是每年第一场雪后,于今言都会亲自上南屏山登门拜访。那人素来随和,也会请他喝一盏茶,寒暄一场。

于今言觉得这样也够了。人间大多数交情其实无非如此:每年一会,闲话几声,办起事来给几分面子,说出去就是好朋友了——哪有那么多沥胆披肝的故事?他想他堂堂归川门之主,那个人多少也当他是个朋友吧。

昨天又下过雪。一夜之后,天地素净。

于今言出了城。南屏山脚下,他命手下等着,独自拾级上山。没多久便见两间房屋,黑瓦落满白雪,一顶竹亭之中,炉烧得正好——果然有人坐在炉前煮茶看雪。

杜西洲通常是一个人。

但今天不是。

另外有一个女人坐在旁边,苍色布裙,简朴的木簪,家常装扮,正垂眸看着水沸。于今言不禁有点意外,这是杜西洲的朋友?他没听说杜西洲何时有了……家眷?

主人站了起来,向来客笑道:“噫,于掌门。”

“杜先生久违。”于今言笑道。

杜西洲哈哈一笑,做了个请进的姿势,“于掌门来得好,我正在等于掌门。”

于今言一听,很是舒坦,笑道:“哪敢让主人久等?我想念杜先生的茶了。”

“请坐,待我奉茶一杯。”杜西洲微笑说,“不止我,我的这位朋友也在等于掌门。”

于今言视线转向女人。

这女子并未起身,仍然默不作声,只抬起眼睛看他,颔首算作致意。

于今言一哂,江湖上倨傲的人见得多了,杜西洲的面子他总要给。于今言不动声色抬脚走进竹亭,忽略那毫无礼数的女人,问杜西洲道:“这位娘子在等我?”

杜西洲笑着说:“我猜于掌门今天要来,让她等一会;你如果不来,只怕她坐不住,要上门去了。”

“哦?”于今言笑道,“幸好我来了?娘子贸然一访,万一我手下粗人怠慢了娘子,可就失礼了。”

杜西洲哈哈一笑:“这倒不会。”

“不会?”

“她嘛……”杜西洲说。

于今言又看了女人一眼。

她仍没开口,仿佛很耐心地听着他们寒暄。可于今言觉得,她似乎又不在意他们在寒暄;她只是等着,仿佛说话要找一个恰当的机会。

真是个不讨喜的孤僻娘们。于今言此念一闪而过之际,忽地一愣,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于今言自认□□湖,但此时竟然轻忽了。或许因为友人家中,她没有刀在身边,也或许因为人尽皆知,那个女人在江湖走动的时候,一直扮成一个书生——他于是忘了,天下刀尊流水刀,当然也可以穿着女人的衣服。

这天清早,雪刚刚停了,杜西洲出屋扫雪,只见门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女人,腰间系着刀。

杜西洲怔了一下,笑道:“阿愁。”

女人微微一笑。

杜西洲望着她。

杜西洲其实想摆出严肃一点的表情——这个女人一直这样,蓦然而降,来去匆匆。猜都猜得到,这一次她不过也是路过,念及老友、上来蹭顿饭吃,这又有什么值得高兴?可惜杜西洲想归想,脸已经很没志气,高兴地笑了起来。

杜西洲一边高兴,一边对自己十分失望。

且惜愁说:“西洲,我有事找你。”

“哦?”

“我想问一个人。”

“谁?”

“于今言。”

杜西洲叹了口气,“唉!”

且惜愁眨了眨眼。

杜西洲说:“你难道不会先客气客气,先讲几句好听的话?——你难道就不能为了拜访我,而来拜访我?”

且惜愁想了想,说:“抱歉。”

杜西洲摇头,这个女人真是一点也不会变。

可惜没办法,他可以去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但他舍不下的朋友,数来数去,好像只有这几个。

于今言借端杯品茶的空儿,思忖片刻。

据于今言所知,天下刀尊流水刀上一次在江湖上露面,还是几年前。她的流水刀被铸师的剑击断。

那时很多人都起过念头,想要送她一支新刀,听说庐阳余逢已经重金求来一口好刀;但那阵风很快散了,人人都知道且惜愁住在桃林筑,却没有人知道桃林筑究竟在哪里,她也不是一个只要你诚心去请,就会来喝酒的人。

于今言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今天这女人突地找上门,是因为他的人缘好。

“幸甚!”于今言笑道,“竟和刀尊不期而遇。”

于今言问:“不知娘子等我,是为了什么,我哪里可以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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