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67)

作者:姬二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李诏回头乖巧地笑了笑,章旋月并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她的眼色。

而却听张公公道:“此物杂家便先代为收下,回宫后会呈递给官家。昭阳君请放心。”

李诏点了点头:“劳烦公公费心了。”

章旋月不知面前的这个少女在玩什么把戏,而眼看张公公手中托着一个细长的桃木窄盒。

心中一凛,章旋月蓦然看向眼色平淡应答着太医问话的李诏。

陆守鸣将指尖移开,面露凝重之色,与另外几位太医小声商议片刻,又去问了管中弦的意思。并嘱咐婧娴将这段时日抓药的方子拿来过目。

而管中弦却说不必,当场沾了墨水默出了两份处方来。

沈绮一双眼在这几人之中来回转动,因听不见他们的小声窃语,皱着眉拉着李诏的手臂道:“你不会有事。”

李诏看着沈绮唇角一浅。

而沈池见李诏这般飘渺神色,却是忽觉忧心忡忡。

果真,几位太医商量完毕,便请了章旋月借一步说话。

李诏回握了握沈绮的手:“今天晚些回去吧,我有许多话要与你讲。”

被她这么莫名郑重的态度吓到,沈绮一时心中惴惴,又觉李诏平日里藏着掖着,临头才与她提起一句,胸口又闷又酸,却也无处可还击。

沈池也一脸心忧,然他并不知眼下能说些什么,最坏的猜测大抵是已经成真。外头人能一路谣传到官家耳朵里的,从来不是无稽之谈或空穴来风。

等章旋月再度推开房门,她的面色亦是惨淡了几分,目光流转至李诏单薄浅笑的的面上,她亦不知用什么面目来面对这一位并非与自己血肉相连的至亲少女。

“众太医会诊,诏诏不必担忧,会好的。”章旋月始终无法在外人面前开口,也不能表露心中怜悯,眼中内疚难免,怪罪于自己未担好三个孩儿的母亲一职。

李罄文与她言之寥寥,而章旋月此刻却对这位枕边人生了恼意。欺瞒多日,不仅仅是未与她如实相告,倘若耽误了李诏的病情又该如何是好。

李诏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反倒令章旋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人,即便心中早有几分揣测,然未曾想到李诏所谓的“病”到了这般境地,从太医所述中管中窥豹,并不乐观。

然她的表态并没有予他人一点慰藉,李诏越装扮得懂事,便越叫人心纠难掩。

望向章旋月眼中的愧疚难堪,李诏心底甚至有一丝颇为得意。

她不曾被人忽视过,然章旋月已然对她不错,却免不了对自己的骨肉更为偏颇。而此刻她的目光倾注在她身上,亦为自己曾经的种种借口而付出轻微的代价了。

李诏想,这是她迄今为止,借故做得最恰到好处的示弱。

第五十四章 还复来???“家有一女,皆不……

政事堂内,张公公于御前呈上了李诏的桃木盒。

赵适还在与几位朝臣议事,其中不乏参知政事李罄文、太学博士真德秀、三司盐铁、度支、户部诸位长官、礼部尚书范绍钧,以及工部尚书沈维等人。而太子与伴读在一旁听政。

听张公公耳语几句,赵适拿过木盒,似不经意地望了李罄文一眼,又摆手让内侍退下。

在这几位文臣面前,赵适虽为天子,时而觉处处掣肘。他素来仁心仁政,万事以百姓为先。而今在疫病一事上,几次决议皆受几位阻拦,言其不可因小失大,顾此失彼。

而眼下这个桃木窄盒,送来的时机倒是来得分外巧妙。方还在为瘟后复农复工保民生之举争论不下,欲拿出税赋千分之五以资瓯江上下游除鼠净水,却又有人言这些老鼠不可赶尽杀绝,因其亦在田间捕食虫害。而温州几地医馆人满为患,贫贱之人无余钱请医食药,太医郎中又分身乏术,许多人只能眼睁睁于家中等死。是而朝堂不如拨款分发汤药,每家每户排查重病之人几何。

争论不休,以至于他议事兴致缺缺,本也想将人遣退。是而他当着众人的面前,将这个木盒的顶盖推移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张信笺以及一块裹着什么物什的丝缎。

赵适一边拿起,一遍笑着与李罄文道:“你家女伢儿送了个什么过来?”他将之放在手心,层层打开包裹的丝缎,却发现里头赫然躺着一支晶莹如翠的玉钗,钗头雕着一朵梅花。

李罄文看清是什么之后,便收回了眼神。

赵适望着这一支钗却轻笑出了声来,脸色却也算不上好看。李诏的那封叠好的信笺被赵适打开,他透着桌上的烛火,略看了几眼,随即面色一转,又将目光转向了赵玠身上。

像是隐忍怒意,粗重且缓慢地喘出一口气,又将此搁置在一边:“此物还需给皇后看看。”

李罄文见之有怒,立刻上前领罪:“不知小女在信中写了些什么?惹得官家勃然一怒。”

“诏诏称我一句姨夫,我便将她与其余帝姬一般视为掌上明珠。”赵适呵笑一声,“然她自甘蒙尘,回绝了明日选秀女一事,便是不识好歹,此为犯上。而她得病多时,身感重疾,仗势勒令医丞不予上禀,此为欺下。她将重责尽数拦下,可朕问你,你这做父亲的,可也有欺君瞒报之罪?”

赵玠闻言略略诧异,又转头看了元望琛一眼。而却见少年眉头紧锁,竖耳恭听,唇线生白,未曾留意到他的目光一般。

“臣确实教女无方。”李罄文知李诏必定会拦下这一责,这是她的伎俩。叫官家借此机会悔了那一桩婚,叫几人皆能称心如意,又给了赵适一个台阶下,“臣亦深感罪责深重,于家事不顾,忧国民却轻儿女,愧为人父。”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赵适舒了一口气,又将方才众位朝臣谏言归还于他,道,“李爱卿以社稷为重,鞠躬尽瘁,朕看在眼里。然不可顾此失彼。”

“臣知有错,还请官家治罪。”李罄文此言大方,即便屈身,却未见一丝忧怕,似是料到赵适眼下并不会拿他如何一般。

赵适又长吁了一口气,望向政事堂的众人,眼色不明地道:“诸位乃是朝中重臣,我本意并非指摘,为官而仕为朝廷,一片丹心赤忱可见。此事不再提,大家退下罢。”

待走出大殿,沈维满脸忧愁,似是知其难,凑上来与李罄文私语:“家有一女,皆不能省心。”

李罄文笑笑,感叹:“的确如是。”

而政事堂内的赵适却雷霆不减,又将李诏那一张信笺重新打开,读了一遍,丢给赵玠不悦道:“你可知李诏不愿入宫?”

赵玠一脸莫名,摇头道:“诏姐姐待人谦和有礼,与我并无不快。姑娘家的心思儿子不知。”

“你母亲欲点她为太子妃,你心里可有数?”

赵玠颔首道:“儿臣晓得。”脑中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翠竹苑里的那只鸭子,想起了元望琛在这其中的角色。

元望琛还在殿外等着赵玠,却见赵玠跨出门槛后一脸悻悻,揣着那个桃木窄盒又将信放回了盒中。

“太子殿下为何一脸颓然?”元望琛瞥了一眼他的面色。

“人家宁可出家清修,亦不愿成妃为嫔。”赵玠愁眉不爽,抬眼看向少年,道:“望琛兄,你说这是我的错么?”

出家清修以避世?

一霎寂静无声,少年心中似弦遽尔断裂。

他没想过李诏竟出如此下策。

李诏真的一心向佛么?元望琛如何也不会相信。此人日日喊着乏味,又怎能耐得住性子于深山老林中、于青灯古佛前安贫乐道地寂静清修?

赵玠说完等了许久,却未得元望琛回应。却也不知他在思酌些什么,于是与他在内殿外告辞道:“我去仁明殿了。”赵玠晃了晃手中木盒道:“父皇让我把这玉钗与信都交给母后。这到底是个什么钗子?”他又喃喃。

强戴头钗,却还复来,少年想。

元望琛终于提起心神,眼光又落在了这一个桃木窄盒之上片刻,对之似是同情地揶揄道:“还望太子殿下凯旋。”

是以,赵玠只得硬着头皮奔赴仁明殿。

*

李罄文回府后并没有如李诏所料的拿她开刀,反倒是他与章旋月有些不愉快。晚膳的时候谁皆没提到此事,或是怕老夫人周氏担心,然今日众太医登门,哪里还能瞒得过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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