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报(15)

作者:姬二旦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玠儿你说,诏诏戴这钗子好不好看?”

“若我说,”赵玠稍微思索了一番,观察着李诏道,“钗玉碧,通体通透,是好钗。可是诏姐姐头上的东西太多了,难免失于无序,有些喧宾夺主的意思了。”

“那太子殿下以为,什么是宾什么是主呢?”李诏忽然想借赵玠的口,再度试探一番帝后二人的态度。

哪里知道赵玠没有立刻回答,却是稍稍红了脸。

李诏不晓得他没由来地害羞作什么,又听闻杨熙玉与赵适二人的笑声,令她难以按耐住直直想跺脚的心。

“今日是你及笄,自然你是主了。”赵玠才回道。

这般叫人误会的话听下来,李诏不由得后悔自己为什么多嘴要发问。

好似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先行告退,李诏回到原来的坐席上,发觉沈绮还在等着她。

“你自打生下来便是钦定的了。”沈绮不忍开着玩笑,又好似嘲讽。

“我还比赵玠年长几岁,怎么就成了钦定?”李诏一杯凉水下肚,“倘若姨母还能有孕,我自然不必被派上场了。”

“人还巴不得的位置,争破头都要上呢。”沈绮道,“倘若有一日你真坐稳了这个位置,我亦是与有荣焉,往后别忘了姐妹我啊。”

“喂,够了啊,”李诏闻言寒毛直竖,看向这位沈家娘子:“沈家上下适龄女子就你一人,沈伯伯没有令你入宫的意思?”胡搅蛮缠地笑着拖她下水。

“有我也不听他的。”沈绮挑着眉说,“我可不想同你争宠杀了你的威风。再者说,这婚事和长辈们有什么关系?不都是我自个儿的事儿吗?看他们脸色做什么?李诏,你才刚成了人,就得有些大人脾气。”

“倒也不是听任他们,只是由不得我,”李诏揉了揉太阳穴,思虑着诸如摘、藏、戴钗子等事不胜枚举,“无用功做多了,自然而然便觉得,什么事儿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还有一辈子,长得很呢。你若真想得开,也好去皈依了。过生辰呢,开心点,就不要乱讲话了。”沈绮想了想,又倏然道,“我二哥晓得我要来,托我给你带了样礼。”

“沈池吗?他从高丽回来了?”

“随意买了点香膏过来,说是掺了人参,金贵得很,桂花味儿的。”沈绮拿出了锦袋交给李诏,“他怪小气的,就带了这么点东西回来。礼部的月俸难道只有这么多么?”

“哪里好意思,改日我去你府里的时候再去谢谢他。”李诏开心接下。

“搞这么客气做什么!”沈绮笑着说,“不过你来他也高兴……”却倏忽意识到了什么,吞下了之后的话,闷在了腹中。

沈绮想着只是倘若那件事真让李诏的姨母称心了,今后她登门,就不晓得自家哥哥以什么面目自处了。

眼瞧李诏的面色有些发白,甚至有些虚浮的不自然,沈绮抬头看她时,亦在忧虑这是月色灯火的缘故,还是及笄礼上擦了太多水粉,不见气色反倒显得有些病恹之态。

“你用过膳没有?”

李诏摇了摇头:“这衣服你又不是没穿过,那还能塞得下装着食物的胃呢?”

“你要不舒服,我叫婧姨过来带你回去。”

“没有不舒服,这儿人太多了,你若吃的差不多了,我们沿着外头回廊走一走。”

沈绮应了下来,二人便离席四处走走。

夜晚的风有些凉,倒是能解一些燥意。沈绮听到不远处有热闹的人声,有些起了性子,问李诏道:“过去看看吧?”

“大抵是在投壶,”李诏往那出望了一眼,辨了一番玩闹的人脸,“好像有几位我的堂兄。”

“夏茗她们也在?”沈绮有些不快。

李诏听到这个名字,稍微有些烦闷,然而却也没扫了沈绮的兴:“你好同她们比一比。”

沈绮自然跃跃欲试,她眼儿尖,又学过几天射箭,总归比他人投得准一些。

“昭阳君和沈娘子都来了!”夏茗立刻作势捧场,让开了位置给了今日的主角。而其他一些围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们,大多都是熟悉面孔,不是学堂的同窗,便是父亲同僚的子女。

“小寿星也来玩么?”李怀看着自己的这位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妹妹。

“阿怀哥哥,我不小了。”李诏浅笑,又道,“这礼服束手束脚的,我玩不了。沈绮玩投壶厉害得很。”

“沈娘子的本事谁人不晓呢?只叫我们甘拜下风了。”李怀取了八支矢交给沈绮,又令人给李诏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请沈娘子先。”

沈绮接过桃木矢,看着李怀笑嘻嘻地应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人群之中闹哄哄的,耳后都是些嘈杂之音,李诏是感到头有些胀痛,或者说是哪里都不太舒服,他人的话语有些分辨不清了,便扶着椅子坐下,听着乐工奏起了《狸首》,几位宾客已经撸起了袖子,准备投壶。

沈绮是与另一位顾尚书的次女孟春相较,同为尚书之女,二人倒是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模样。沈绮凝眉望向亭中的铜壶,投出了第一支桃矢,铜器铮琮作响,稳稳地落在了壶口。

顾孟春自然不服输,亦先后投出三支,皆中。沈绮回头看了李诏一眼,又跟着也射出三支矢,亦是三支端首皆中壶。

二人不分上下,算者将竹木片摆好,目前是一样的比分。

顾孟春心急,又依次投了三支,却有两支掉在了外头。

沈绮不敢在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眼色,李诏看着她摸头发的小动作,便晓得她内心是眉飞色舞了。

沈绮稳下心神,“铮”“铮”“铮”,无一掉落至外头,她没往顾孟春那处看去,而是看向李怀,满是得意之色。

“沈娘子投壶的本事名不虚传。”果真得李怀一句夸赞。

李诏见此,眉眼忍不住上扬笑,想着李怀的嘴骗人的鬼,说的话哪次不是正中人下怀?

她站了起来,打算凑到前面去,看最后一支矢的结果。

沈绮握住桃木矢尾端,上半身略往后仰,肩部一用力,将之投掷了出去。

还未看清,就听到一阵欢呼叫好。李诏听闻喧闹,陡然气血上涌,喉口一甜,对于这喧哗鼓掌的热烈气氛,甚至还没意识过来:沈绮投壶果不其然百发百中的这一事实。刚起了身,两眼一黑,又重重地跌了回去,撞倒了那张梨花木的太师椅子。

在意识还未完全消失之前的一瞬,痛楚也不明晰,她依稀听闻耳中的欢呼,成了惊呼。

第十三章 固有一死???“我会死的。”……

太史公司马迁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李诏自觉不是前一种。

发顶疼得脑袋欲裂,伸手一摸,发觉发冠和钗子都被拆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的银针。

悻悻地放下手来,却发觉自己的手指与胳膊也不大灵活。

屏风遮掩住来来往往的人,婧娴也好、李章氏与李罄文乃至于她的姑母李画棋,她是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听到李罄文熟悉的脚步声,李诏立刻闭上眼睛。

“管医丞,小女究竟如何了?”光听这句话,李诏便能想象出来李罄文此时是什么表情。见他人为她担心,李诏竟然还有几分乐在其中的意思。

“李参政,令嫒是四肢晕厥仅是一个病征,实则乃为厥脱,伴有代脉与喘症。”

这个声音叫人觉得熟悉,李诏想了想,是那日来过她府上的管中弦。这人前一次还说无大碍,需调理,眼下又报出了一堆病名,李诏闻言蹙起了眉,如此看来此人医术简直不可信极了。

“厥脱该如何医治?”李罄文又问,言语之间尽是紧张。

“厥脱是阳虚,阳气不足,阴血不生。此症无药可除,只能慢养,调以诸如枳实桂枝三七粉等每日送服。倘若有胸闷气短的急兆,则吞服丹参滴丸。且,厥脱之症万万不可轻视。”

“管医丞需多费心,恳请这段时日隔日临府,替小女诊治。”

“明白,”管中弦答道,又将那一瓶丹参滴丸交给了李罄文,迟疑道,“只是……恕在下直言,倘若今后再有几次病发,会加剧心力衰竭,令嫒……恐活不过二十。”

二人的话语之间出现了短暂的留白。

李诏脑子一嗡,只有一种不切实际感萦绕,将她包裹起来,仿佛听到的并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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