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看着施大人:“???”你那么兴奋干嘛?
本官都还没开口呢,此案我才是主审!
于是,这两位从办事风格跟信仰追求都不同的大人,眼看着又要在公堂之上争论起来。
一场案子审下来,若快的话可以控制在半个时辰以内。但若要细细审问,不止三五个时辰,就是三五天都不够。
这也是叶大人一开始想草草结案的原因。
但是施大人现在跟他杠上了,好不容易找到点突破口,绝不肯轻易放过。
两人你来我往的争论,加上三皇子对这个案子明显有兴趣,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要想结案。
所以,俞相以往收钱都不愿意参合这些麻烦事。
他低头想看看小女儿是不是困了,明明案情如此无聊,却发现小崽子正十分有精神且很认真地听着叶大人跟施大人吵架。
即使,她根本听不懂。
“小六,你说谁是凶手?”俞相有意考一考女儿。
也不是真的对她抱有期望,他随口问问,想看小崽子怎么答。
公堂之上的氛围严肃,俞佟佟一直乖乖跟着爹爹。
闻言,她便放开了爹爹的袖子,朝对面的几个事关本案的人证走过去。
此时,施大人正跟叶大人争得面红耳赤,无暇顾他。
不过李稷的目光却追随着俞佟佟,看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姑娘穿着嫩黄色小袄子,及小腿的披风将她小小的身子罩成一个圆乎乎的小团子,跑时被风一带便鼓起,兜帽上坠饰着一圈柔软的白兔毛随之发颤。
公堂之上有真相的残忍,也有看客的冷漠,似乎她是唯一鲜活的颜色。
像刚破壳的小动物般,带着小心翼翼靠近那群人,水亮的眸子眨了眨,皱起了小鼻子。
她似乎是在闻什么?
这些市井之人都是贩夫走卒,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何况她的鼻子本来就灵敏。
她可是个千金小姐!
在三皇子陷入思绪的时候,俞佟佟已经挨个闻过去。当她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时,小崽子突然闻到好大一股恶臭。
她捂紧了自己的小鼻子,指着面前这个人大声喊:“爹爹!是他!”
指出凶手就是要超大声:“就是他!”
小孩的声音高亢,一时间竟盖过了堂上两位大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包括在外头围观的百姓。
小崽子觉得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但是在心里打气告诉自己要勇敢,于是又指了一次,小奶音特别认真地告诉大家:“他系坏人!”
被俞佟佟指着的那个男人,也是作为指认殷氏的人证之一。
他就是刚刚唯一一个后退,不承认与殷氏有染的人。
此人名叫马绅,四十来岁,是虎口镇的富商,也是跟吴家有几十年交情的人家,据说他跟吴家老爷的关系不错。
马绅在虎口镇的名声很好,是个会给百姓施粥的大善人。
这些在证人的自我供词里面都有记,这让叶大人不禁扶额。
他觉得俞相父女就是给自己捣乱来的,本来一个好好的案子,他快速就能解决,回家搂着美妾好好享乐。
可是俞相一句话,让他跟施大人吵了快一个时辰。
俞相的女儿又来捣乱,造的什么孽?
但施大人却不一样,他对俞相无好感,但是对这小姑娘印象不错。
从之前这小姑娘跟他说了一句话,他就不再争论给俞相词赐坐的事,也能看出来。
“俞六小姐,你说此人是凶手,可有什么证据吗?”
俞佟佟挠了挠,面色疑惑,她不懂什么是证据。
“就是,你为什么认为他是凶手呢?”施大人耐心地问。
“因为,他身上很臭!”
此话一出,即刻爆发哄堂大笑。
以为能说出什么来呢,现在大家只当她是童言无忌罢了,没人当回事。
传说俞相的小女儿是个傻子,看起来还真有点!
“就是很臭嘛……”俞佟佟揉着自己的小鼻子。
早知道,说出来会是这样!
她小手把脸捂起来从指缝中露出一只眼,冲着那些人喊:“有什么好笑的?”
奶凶没用,俞相沉了脸,一个眼神过去,这下没人敢笑了。
小崽子说的就算不是凶手,他也能把那人打成凶手,谁敢有异议?
三皇子也凝着神色,他看的却是被俞佟佟指出来那人。
或许旁人没注意,但李稷一直盯着他,发现他刚才有一瞬间的惊慌。
并且看面前的小姑娘,眼底有隐隐的恶意。
太近了,小姑娘不知道危险,离得太近!
李稷便从观审的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
“马绅,你说你与吴家是世交,那么跟殷氏关系如何呢?”
“我跟她公公认识,跟她不熟!”那人答。
三皇子侧头看向他:“嗓子怎么了?”
“伤寒,有一点哑。”
“马珅,我查过你与吴家有生意上往来,并且去年有过纠纷是吗?”
“我……”
“另外,我曾看过仵作的验尸报告,吴家人中毒而死,却不是死于□□之类的首选毒药。而是死于,一种罕见的断肠草中毒。而你曾学过医,你是否认得那种草?”
“回三皇子,小人并不认识断肠草,我跟吴家是多年交情,也从未有过不和。”
似乎早猜到他不会那么容易认,三皇子又接着说道:“在此案开审之前,我就看过数遍卷宗,发现一直有个疑点。殷氏说在她丈夫死后,她曾被掳走过。但是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没有,这是一片空白。在殷氏还清醒的时候,施大人曾给她录过一份供词,供词上说她抓伤咬伤了掳走他的人。马绅,你敢撩起手臂让大家看看吗?”
闻言,对方突然惊恐地后退一步。
已经有衙差上前,将马绅按住,强行撩开他的手臂。
一看果然有许多甲印与牙印,他还想挣扎,但是被一向温和的三皇子突然踩住了手,吓得喊叫出声。
那声音听到殷氏耳朵里,原本对什么都痴痴呆呆的女子突然就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往远处爬开。
她回过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马绅,声音几经波折总算发了出来:“是……是他……我记得……这个声音……”
“殷氏在口供中说,掳走她的那人总是把她关在黑屋子里。她看不清那人面貌,但是记得声音,所以你在堂上作证一直捏着嗓子说话,是怕他认出你吧。”
没想到案情还有这样的反转,也没想到三皇子年纪不大,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从前只知他相貌出众,到哪儿都能惹得小姑娘们争风吃醋。
可如今听他之言,可见三皇子是费了好一番心思在此案上,想要作出政绩来的。
施大人不禁赞赏地看着他:“三皇子何时发现此人有问题的?”
“就在刚刚,多亏了俞六小姐!”
其实李稷是早就怀疑这个马绅了,他这样说一来是为俞佟佟解围。二来,他并未第一时间揪出此人,是还有地方想不通。
原本还被嘲笑的小崽子就这么分到了一半功劳,小身板不禁挺得直挺挺的,她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原来也很厉害鸭!
马绅索性说道:“我没有掳走她,她是被吴家人卖给我的。再说殷氏本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她的话根本不可信!”
可能是因为在公堂之上被指认出来太害怕,马绅只想把源头推回那个女人身上:“不信你问问这些人,或者去我们镇上打听打听,多少个男人玩过她!她脏到都被她婆家赶出来!你们不能信她!”
听到这些粗鄙不堪的话,李稷拧紧了好看的眉。
他的眼角余光瞥过俞佟佟,难得语气重了一回,呵斥住马绅:“住口!”
这就是李稷想不通的地方。
他能证明案发当时,殷氏已被马绅掳走关了起来,跟吴家人中毒而死没有关系。
可是,却无法替殷氏洗脱淫/乱的罪名。
按照律法,淫/乱也是死/罪。
三皇子毕竟还是个少年,要他当众提及男女之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然而案情既已到此处,俞相幽幽开口了:“很简单,那些自称跟殷氏有过奸情的,让他们分别说出殷氏身体隐秘处的特征。然后找人亲自验明,如果说的不对就表示人证在信口雌黄,直接以扰乱案情……欺骗皇室的罪名抓去菜市场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