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公夫人忙道,“傻丫头,你懂什么。当今圣人可不比前面那位,那是言出必行的。”
“可是,我听说,陛下……脾气有些火爆呢!”
街坊里,卢家抹黑卫四洲的“暴君”传言,至今对永远见不着顶流皇室的普通人来说,影响还不小。
贵女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上家中的父兄男儿郎们一般不会对家中女儿说起前朝诸事,对于新帝身份更是违默如深,一致口迳都没把卫四洲和卫东煌联系起来,只道卫东煌就是前废太子遗孤。
对于二十多年的旧事儿,目前刚及笄,普遍没有超过二十岁的贵女们,完全不知真情。
“那都是卢党一派为抹黑陛下传的谣言。你爹日日上朝,瞧得可清楚。当今陛下相貌出众,仪表堂堂,毫不输于王家那位状元郎。女儿啊,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一日飞上枝头做凤凰,就在此一举了。”
“知道了,阿娘,我……我会努力让陛下喜欢上我的。”
陈二娘揉皱了手帕子,心下对于王家状元郎的念想,又遗憾了一把。
正在抄信的王司涵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存在成了卫四洲最好的参照物。大凡京中贵女们,没见过皇帝的,但对于他这个大龄美男子,在逢年过节初一十五陪母亲、姑母上香理佛,都偷眼瞧见过,暗许过几许芳心,也砸碎过几颗芳心。
如此一番传言盛起,选秀大军一夜之间达到历年来的新高。
若不是承元帝在除夕前下了地府,怕看到礼部的这个统计数据,都要气得掀桌子骂娘了。
那可是他想要选秀的十倍之多啊!
怎么一夜之间,京城的适龄待嫁女郎,就多出来那么多呢?
这里,多少也有一些等着韩家郎君选媳妇儿的流量,都并入了选秀大军,能不壮观嘛。
在乔侯府里,乔侯爷也在女儿面前直搓手手。
“女儿啊,好在咱们没急着定亲,这一次你要千万要仔细些,莫要像当初选太子妃那般莽撞,过于出佻。”
乔娘子捻着春花帖发,娇嗔道,“爹啊,听说当今圣上长于草莽,不拘小节。想来便是个潇洒不羁的郎君,定是会欣赏女儿的洒脱不羁才是。”
“女儿啊,你有所不知。”乔侯爷很清楚皇帝的真实身份,但又不敢告诉女儿,怕女儿这性子关不住,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怒了圣颜,得不偿失。
前不久,早朝时有人提出要为前废太子追封谥号,重修陵寝,就被皇帝申斥了。原因是劳命伤财,重挖坟墓,扰人安眠。
但有人知道,柳太师求请前太子妃商明慧的骨灰,启棺将之与其夫前太子合葬一事,得到了新帝的明确表态,表示会亲自为亡母亡父举行合葬仪式。
同样都是为皇帝花心思,前者和后者的待遇截然相反。
在朝臣们看来,新帝长于草莽,却绝不是一个莽夫,否则也不可能在承元帝这个叔父眼皮下,存活那么多年,还捞到了不少好处,甚至得了异姓王勋位,几乎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就夺到了皇位。
他们这些旧朝老臣想保住自己的荣华宝贵,需得揣度圣意,熟悉脾性,耗时日久,且收效还不定满意。如此,最快捷有效轻松简单的法子,就是成为皇帝的老丈人。多一份情面,不仅好说话办事儿,更多转换余地。
“新帝能这般快地拿下大魏,可不是寻常男儿郎。他忍辱负重多年,在外亦未有娶妻纳妾,亦是个心性坚韧之人,寻常娇娘子不定能入其眼。
为父希望你莫要粗心大意,需得好好琢磨陛下的脾性,争取获得圣宠,让咱们侯府能得庇荫,日后你的兄弟们若能获得重用,也能助你在后宫一臂之力。假以时日,未偿不能成为第二个卢侯。”
父女两眼中都露出精光,似乎一切已势在必得。
第217章 劈渣郎
天色渐暗,韩府内宅。
王语妍从婢女手里接过汤膳,进屋里故意放轻了脚步,尤有几分作趣的意思。
她缓缓走到韩珏身后,想要突然出声吓人一跳。
呃,许久没有玩的小游戏了哦!
谁料看到丈夫提笔写下“朕的苦衷,望六娘理解”,这,这是什么意思?更奇怪的是,丈夫写的这句用的全是简笔字。
半晌后,书房里传出“哐啷”一声重响,吓得侍婢们纷纷朝窗内看,教大丫头们赶走了。
屋内,王语妍脸色很不好,“韩珏,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莫不是,最近你一回来就缩在这里,抄新帝写给六娘的信,还随意更改。要是让新帝知道,你可知这是……这是欺君妄上,以下犯上,大不义之罪啊!”
韩珏被抓了个现行,绷着脸,“那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要把我拎出来,杀掉不成?”
王语妍无语,更生气了,一把抓过案上的“抄袭版”,揉成团子砸在男人的“柠檬脸”上。
“你这样有恃无恐,就不怕给咱家再招来牢狱之灾?”
韩珏一脸有恃无恐,“哼,这次的牢狱之灾,还不是那臭小子给咱们惹出来的。”
王语妍气炸了,“你!”她伸出根纤纤玉指,觉得更不爽,扬手戳在了男人的大脑门儿上,此时他还是坐着的,她也只比他高一点点,角度方位刚刚好,戳得男人朝后仰了一下,眉头打了个结。
“你还好意思说!你明明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焉能怪责新……小四?!”
要不是因为韩倾倾意外地让太子领了便当,以卫四洲这些年的性子,也不会直接斧底抽薪,忙着征伐天下,取承元帝而代之。照之前的节奏,太子阳谋不成玩阴的,也干不过卫四洲和韩家在宫内宫外的布置。只要韩倾倾嫁给卫四洲,去了西州,也能安生过上好些年日子。
这,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卫四洲是顾及着韩家的那条“不嫁皇家郎”的家规。
一个人的心性好坏,不论别的,就看他在这等困境下,如何为他人着想打算。就这一点,卫四洲做得不可谓不周全,对韩家人也都是敬重礼遇有佳。
“你再这般耍小心眼儿,小心我……我就去告咱爹了。”
怕不够威胁,又加上,“我就回娘家!”
韩珏砰地一下起身,“不行!我不同意。你还说卫四洲好,他现在害得咱们吵架,他能有多好。”
“明明就是你自己柠檬精修炼成……成怪物了。”
“怪物?!”
“是呀!妖界也分好坏的,好的叫精,坏的叫怪。之前大家体恤你失女多年,闹点别扭便都包容了。现在可是女儿的终生大事儿,你不紧着叫她回来,难道真等到春分宫里大举选秀吗?”
不提便罢,一提韩珏也爆了,“你都知道宫里要选秀了。难道还没看出来,那个卫小四根本就是狼子野心,不过利用咱们家的支持顺利登上皇位,眼下这狼尾巴就露出来了,选秀这么大个事儿,他要是不点头的话,礼部会开始操办吗?!”
王语妍冷哼,“小四多年行走江湖,与三教九流来往,早就忘了宫中的规矩,哪经得你们这些老家伙设下的口舌陷井。我现在便进宫去问问他,是不是不要我们家六娘,准备选一堆女人充塞后宫?若真是如此,不必你洗他的稿子,去恶心咱们女儿,我便替倾宝亲自回了这门亲。咱们王家的女儿,绝不会嫁给三心二意的渣郎!”
“渣郎”二字出口,韩珏感觉像是狠狠拍自己脸上的,一时无光。
说完,王语妍拿过“原信”,转身就走,还大声招呼着婢女准备翟衣面圣。
韩珏跟在后面,哎哎地叫唤着,已经没了宰辅威仪。
走到一半时,王语妍又回转,“小四写的其他信呢?你都销毁了?”
韩珏脸皮一扯,别开了脸,“咳,尚在……书房,咳,收着。”
“去,全部拿给我!”
韩珏扭着脸,不想动。
“韩、小、珏!”
“行行行,你别那么叫,真是的,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哎,我去拿,去拿,拿给你!”
王语妍抿紧了唇,看着男人勾着脖子认输的样子,目光中漾出一抹柔光,那是被岁月洗练过泛着金色的点点碎影,每一片影子里,都是他们的相濡以沫,平平常常,温柔缱绻。
这个男人啊,总有这么龟毛的时候。
最后,韩珏拉着个大长脸,赖着妻子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