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进城的这么多,都黑压压的排起队来了。”
“说不准又出了什么事,搜查逃犯呢吧。”
“咱云州太平了这么久,这样的阵仗多少年没见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大事?”
“管他呢,反正不关咱们的事!”
“走吧,再晚就赶不上饭点了。”
远远便能看见城门口聚齐着不少人,一行人边走边议论,带着一丝有热闹可瞧的兴奋。
“走吧。”
此时若躲开,反而太刻意了,顾怀风小声说了一句,自己向前跨了一步,将傅锦言护在身后。
守卫对老人和小孩基本都是放行的,重点盘查的对象都是年青男女。
越靠近城门,她的心越往下沉。
当她看到那些守卫在盘查女子时,会特意看一下那些女子的耳后时,手几乎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耳后。
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她耳后的一点红痣,对方竟然都知道!
顾怀风也早就觉察到了搜查的不同寻常之处,再看她的举动,眼神中闪过一抹深思。
傅锦言耳朵后的红痣并不显眼,他们相处这么久都未曾留意过,对方能使出这种手段,怕还是她身边的至亲至熟之人。
想到这里,她的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是那个传说中的宁王。
如果真的是皇家要拿人,这阵仗倒也是说得过去。看着那两排虎视眈眈的护卫,他不由握了握拳头,喉咙处滑动了两下,做好了殊死一拼的打算。
“几位大哥行个方便,贱内没见过什么世面,胆小的很,劳烦您行个方便。”
抵不过挨到跟前,他做出一副畏缩、奉承的面孔,将傅锦言护在怀里。
“少废话!今天就是只鸟打这过,老子也要看清楚它尾巴上有几根毛,误了老子的差事你们谁担待得起!”
守卫一把将他推到一边, “赶紧的,头发撩起来!”手中的矛头指向傅锦言。
身后的百姓立即惊慌地向后退到一边,生怕被殃及。
“快点!”
为首的守卫试图用矛尖挑起她的长发。
傅锦言还没往后躲,茅尖已经被顾怀风给拨开了。
他的力道很大,守卫手中的茅差点被震得掉到地上,人也愣了一下,随即一波守卫围了上来。
“给我抓起来!”为首的一个紧盯着他们,下令道。
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尽管他们两人被守卫围的严严实实,还都争相往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闪开去。
不一会,就绕着城门围了一个更大的圈。
顾怀风眼睛紧紧盯着发号施令的守卫,脑海里迅速盘算着脱身的方法。
若是他一人,哪怕再多的人他也不放在眼里。可眼下身边多了一个傅锦言,他不能不顾虑。
“老实点,跟我们走!”
长矛围城一圈,范围越缩越小。不远处还有一列护卫正在往这边来。
“你快走,别管我。”傅锦言用手在背后推了推他。
到了这个关头,她反而镇定了,声音虽小,一字一句说的格外清楚:“你走吧,不要管我。”
说完之后,她并没有觉得多大的绝望,反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如释重负。一路走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那你可看错人了。”
顾怀风淡淡地回了一句,一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跟紧我!”
“抓住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都被守卫看在眼里,瞬间一圈毛头向他们刺了过来。
顾怀风一反身先护住了傅锦言,顺势向他一蹲,躲过了一劫。
守卫看出了他的软肋,矛头瞬时都向傅锦言去了。
眼看他为了自己被傅住手脚,趁着他转身应付的空隙,傅锦言一咬牙,努力挣脱了他的手,伸手握住了离她最近的矛头,直直地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
如果活下去意味着让更多人的人受牵连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真的有价值。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她的父亲了,也许他也是为了守护什么才那么不惜身死名败的吧。
现在只要静静地等着矛头穿过她的胸口,带走她心中那所剩不多的执着、不甘,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了。
她闭上了眼睛。
“噌”的一声,随后是长矛落地的声音,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原本远远围观的百姓被两队骑卫挡的更远了,城门的正中间,一个蓝衫少年骑马缓缓向前,眼神看向她,可那近乎冷漠的脸又让人觉得什么也入不了他的眼。
“什么人,竟胆敢……”
“放肆!”
被打落长矛的守卫冲着蓝衫少年刚一开口,就被少年左右的骑卫喝止了。
那少年更是目中无人,也不开口答话,高头大马直直向着傅锦言走了过来,看上去只十七八的年纪,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守卫竟都下意识地让开了道。
在她跟前停住,他下了马,声音也是淡淡的:“别来无恙?”只在看到她回身去扶顾怀风时,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
傅锦言此时哪里顾得上他的情绪,任凭顾怀风再厉害,本就有伤,被围攻还要分心护着她,此时的衣衫早已又被染红了大半。她先将他扶住,又看了看新添的伤口,见没有大碍,才是松了一口气。
“可否要医治?”
蓝衫少年没有因为她的怠慢而动气,仍旧淡淡地说着。
“嗯,有劳。”傅锦言也不和他客气。
少年一个手势,身后的骑卫让出两匹马,待顾怀风上了马,他才扶着她上了马,一行人就要离开。
“头儿,这……”一直被无视的守卫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跟着他们,我先回去报信。”为守的护卫盯着少年沉思片刻,冲手下两个机灵些的摆了摆手。
少年与傅锦言并排而行,马走的很慢,如果他脸上的表情再丰富些,倒像是出门闲逛的富家子。
“方才……多谢。”傅锦言看了看他,驱马靠近了些,“你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她从秦虎那里得来的消息,他此时早该已在关外了才对。
少年侧头看了她一眼,似想说什么,却未开口。
傅锦言知道他的性子,也不强求,她自己也早就是强弩之末,强自打着精神往前走。至于他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及时,刚才的举动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都不是目前的她能够操心的。
少年带着他们在一处庄院歇了下来。
顾怀风的伤得到了很好的医治,不过傅锦言觉得骑卫的那些高头骏马才是他的良药,自从见了它们,他就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了,不住地上前套着近乎。
他自幼浪荡惯了的,只要他有心,还真是能说会道,不到半日,那些表情肖主人的骑卫都与他亲近了不少,闲谈之间,他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兄弟,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不是小弟我不厚道,不懂得报恩,实在是眼拙猜不出来。”
第38章 卿卿
“这……”
听顾怀风要打探自家公子的消息,离他最近的护卫朝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面有难色。
“不方便说那就当我多嘴好了。”顾怀风眼眸一转,若无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们那么威风,连守城的门卫都不放在眼里,还以为也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呢?”
“草莽野夫的行径,有何可取之处?”
顾怀风话音刚落,一个淡然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了过来,显然是在反驳他方才讽刺护卫们不敢透露身份的话。
他面上一滞,但转过身来时,脸上仍旧是一贯的无所谓,就像完全没有听懂似的,扬眉爽朗一笑:“救命之恩,多谢了!比起恩公这样会投胎的,草莽野夫的确没有什么可取的。”
言下之意,救命之恩他认,但鄙夷他的身份不行!
“你……”
方才还和他称兄道弟的护卫闻言立即变了脸色,其中一个抓住衣领就要训斥他不知道好歹。
“罢了。”
韩奕目下无尘地从他身边走过,将手中的书信交给了一个护卫,命他送到府衙去之后,便要回后院。
“喂,你等一下!”
顾怀风喊住了他,犹豫了一下,“跟我一起来的姑娘怎么样了?”
说完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提到傅锦言他还真是有些尴尬,算起来,傅锦言还是他名义上的压寨夫人,可方才想了半天,却不知道在眼前这个傲慢的少年公子面前该怎么称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