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圣明，我等苦读十数载，为的就是为圣上分忧，为万民请命，今日能有幸再经历一次殿试，也是对自己为官数十载有个交代，实乃幸事！”
赵大人突然躬身对着大殿之上说了一句，随后便大笔一挥，饱蘸浓墨，龙飞凤舞起来。
朝廷元老都表态了，其他人也不敢不动，都纷纷拿起笔，生怕拿的晚了，被皇上误以为是恭王党羽。
一时间，大殿之下一片笔落纸端的景象，比之殿试的场面更加壮观。
宋熙和皇上对视了一眼，对眼前的情形既是惊喜又是惊讶。
当初傅锦言建议他设这个局的时候，他第一念头便是傅锦言疯了。
让所有重要官员都自我检讨，虽然可以有效的揭开恭王的势力和罪恶，但百官是朝廷的基石，一旦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那么接下来要稳定人心可就难了。
没有想到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皇上时，皇上沉吟了片刻，竟然答应了。
而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百官除了恐惧，似乎并没有那么愤怒。
他这个时候才理解傅锦言哪句话：“大臣只是朝廷的大臣。”
作为君主，需要他们的支持，可最根本的，没有君主的选拔任用，哪里来的他们，哪里来的他们的利益？
他们都是身居要职的利益既得着，没有什么比维持自己的利益更能够让他们认清现状的了。
毫无疑问，此夜之后，这满朝文武便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小心！”
他正心潮起伏之时，旁边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状况，便被一个身影扑在了地上，而即将刺入眼前人后背的，是恭王从侍卫手里夺过来的一把锋利的宝剑。
“锦言，不要！”
扑在他身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傅锦言，宋熙觉得自己的身体瞬间冰凉，他想用力将她推开，手脚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慢了半拍。
第106章 真相
伴着利刃透背的声音，宋熙抱着傅锦言的手感觉到一股温热。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被他揽在怀里的傅锦言向回头看看身后的情形，却被他死死地按在了胸前。
血腥味扑鼻而来，背后也有温热的液体在迅速地沾湿她的衣衫，她知道那一检不可能躲得过去，可身上并没有传来一丝痛楚，难道是自己已经魂归地府，感觉不到疼痛了吗？可是宋熙用力抱着她的感觉却这么清晰。
她想回头去看个究竟，可宋熙却执意将她的头抱在胸前，一遍一遍地对她说着：“不许看，不许看……”
让她越来越糊涂了。
“爹！”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在整个大殿里回荡，所有人如梦初醒，侍卫立即控制住了恭王，其他人则向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围了过去。
“傅大人！”
“还醒着吗？傅大人你一定要挺住啊！”
“人还有救吗？大夫，大夫在哪里？”
“来人，快传太医！”
……
一时间，大殿里乱成了一片。
傅承庆作为女眷的亲人，无官无职，本就被安排在角落里，等他冲到傅大人身边时，傅大人已经被一众官员围的水泄不通了。
这些人倒不是真心这么关心傅贤的生死，否则也不会在傅瑶琴落难后避而远之了，只是因为方才的一番变故，让他们看出了身为他侄女的傅锦言的地位，他们虽然没有傅大人那般慨然赴死的决心，可眼下表现的机会时决计不会错过的！
眼看着傅大人是回天乏术了，如果能够让傅锦言对自己有所印象，日后她想起今日之事，必然多了一份感动在的。
想到这些，大家表现的更加情真意切了，有些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傅承庆这个亲儿子，反倒连靠近父亲的机会都没有。
他记得直跺脚，一转身刚好看到被侍卫押解着的恭王，双眼立即通红，抬起拳头就冲了上去：“害了我妹妹还不够，还要害我爹，我今天跟你拼了！”
只不过人刚到跟前，就被侍卫给挡住了，他犹自不肯罢休，几次三番要冲进去。
这个时候，傅锦言也早已经反应了过来。
她先是不敢相信，等从宋熙怀里挣扎起来，回过头看到自己身上只有一大片血迹，并无伤口时，她才确信，最后一刻，是她的叔父替她挡了那么一刀。
看着一旁被大臣们围着的叔父，她感觉手脚冰凉，心里十分复杂，最终悲伤的泪水还是奔涌而下。
“叔……叔父……叔父……”
她想要奋力地抬脚奔跑去，脚却像是被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傅大人挪去。
好在这个时候御医赶了过来，人命关天，大臣们总算是还有一丝理智，及时让了开来，让傅锦言得意随着御医来到了傅大人的身边。
一入眼，便是傅大人的惨白的脸，以及地上紫黑色的血泊，此时已经开始凝固，不再迅速地向四周蔓延。
御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本着医家本分，还是上前试了试鼻息，看了看眼睛。
“叔父……这是为什么？”
傅锦言直直地盯着那一滩血迹，“噗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在傅大人的身前，紧紧抓住他的一只手，手上已经没有些许温度了。
可傅大人的眼珠此时却转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虽然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直直地看向她，嘴唇也开始蠕动。
只是他此时的气息已经及其微弱，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他的脸上显出一丝无力的急切，被傅锦言抓住的手也动了动。
“叔父不要说了，让御医好好看一看，一切都会好的……”
她极力地向安慰他，可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傅大人的嘴唇开始颤抖，但仍然不断地张合，想说些什么。
傅锦言不由得俯下身来，将耳朵靠近他的唇边。
“大哥……恭王……我……胎儿……替我死……保傅家……”
这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没有说完，便绝了最后一口气，只有一双眼睛仍然那么睁着，好像对世间还有无尽的眷恋。
“叔父……叔父！”
傅锦言慌了神，用尽力气握紧傅大人的手，心里不再愤恨，充满了愧疚。
“爹！”
傅承庆听了她的呼喊，才放弃打恭王的企图，踉踉跄跄往傅大人的地方跑了过来。
可傅大人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这一场由喜到悲的宴席，一直到夜半时分方才散去。
傅夫人等回来扶棺而回的儿子时，当场晕了过去。
傅老夫人更是连骂傅锦言丧门星，即便她现在成了王妃，日后注定要当上皇后。连傅锦言来拜祭时，即便有傅承庆在一旁劝解，她都命人把门给关上了。
经营了一辈子地位、名声的人，此时却什么都顾不上想了，可见悲恸之深。
“命人将这封信送到老夫人的手上吧。”
傅锦言隔着门磕了三个头，起身后，犹豫再三，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身边的吴铁柱。她进不去，作为傅承庆的兄弟，吴铁柱进出傅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定要亲自交到老夫人手上。”
临走之前，她又叮嘱了一句。
通过傅大人临终的话和从百官那里收上来的自省书，可以确证，当年她父亲的案子，傅大人也是牵涉其中的。所谓他父亲挪用军饷私养女支女一事，其实是与她父亲身形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傅大人所为，那女子腹中的胎儿，自然也是傅大人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恭王预先设计好的圈套。
那女子的肚子瞒不住人的时候，便有人把事情捅到了恭王这里，因着姻亲的关系，傅大人一向与恭王走得近，恭王便打着替他摆平的名义，要求傅大人将事情先推到他兄长傅祯的头上。
傅大人当时也是急昏了头。毕竟私养女昌女支已经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那腹中的孩子他更是没有胆量认。因为他的夫人是当朝顾大学士的女儿，恭王妃的妹妹，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他不仅听了恭王的建议，甚至还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正好他兄长只有一个女孩儿，再有个孩子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虽然需要冒一些风险，可总比他认了要好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