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
这是格拉迪斯的第一个想法。
她感受到了一层层的衬裙叠加出了蓬松的大裙摆，压得她差点站不稳脚跟。头上除了王冠的重量，还有堆高的发髻压在头顶上让她不敢随意地摆动脑袋。
她侧着身子缓缓挤到了穿衣镜面前，终于看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堆高的发髻里垂下了两束卷曲的头发，自脑后搭落在肩上与胸前。上身的衣服裹胸收腰，袖管紧束，宽松的袖口花一般地散开，在细节上的装饰独出心裁；下身则是蓬松的纱绸，前面打满了褶皱，后面拖着裙裾，装点着玫瑰绣纹和摇曳的花边，恨不能把尽可能多的布料都堆到这一身衣裙上来。
格拉迪斯穿着这身风格过于夸张的洛可可风格的裙子，不免有些羞窘。还好，她头上的不是假发，这一身一幅的颜色也是较为低调的墨绿，而镜中那个女人——是的，是成熟的女人，不同于之前的少女——有着一头金棕色的卷曲头发，眉目深邃，神情坚定……总之，看上去就是一幅聪明人的样貌。
她定了定心神，然后开始感知起这一次的角色。
【贝儿】
那些沮丧的，悲伤的，沉痛的，懊恼的心情全然退去，只有冷冰冷的理智在脑海里流转。
然后她看到了更多，思绪以她不可遏制的速度铺散出去。
原本令她无法释怀的那段“历史画面”自动倒转，像电影镜头一样把所有的细节都捕捉了进去。他们说的话，做的事，微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转头时彼此间眼神交织出的角度……此类种种都一一铺设在她的眼前。
紧接着，各种信息穿插起来，就像是一幅拼图的空白角落，一棵树生长的枝丫——所有事物都是有迹可寻的，杂乱无章的线条编织成了栩栩如生的画面：
佩吉穿了一条新裙子的那次，是特地去酒吧找史蒂夫，因为她回来的时候衣裙上带着那里的威士忌的味道；史蒂夫和佩吉之前冷战过一次——成年人的那种感情冲突，应该是因为她看到了其他人朝着史蒂夫投怀送抱，而史蒂夫大概率地没有拒绝——值班室有个女职员曾经在茶水间谈及她亲到了美国队长，时间线比对一下完全吻合；霍华德在研究室卯足了劲想借着九头蛇留下的机器开发新的动力系统，但是没达到理想的状态，所以他那次拿给菲利普斯将军的汽车其实是失败品，发动机的声音很怪——因为他把唯一成功的部件装到了给美国队长的摩托车上……
「停，停下来。能不能别这么八卦。」格拉迪斯这样想着，注意力转向了另一侧：
【水晶棺】保存下了巴基的遗体，在那么长时间停滞的岁月里，它的特殊性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才对，但是考虑到它的独特性，这个消息一定是被官方封锁了起来。乐观地想，如果佩吉和霍华德还记得她所说的话，他们应该合力留了一手才对。当然，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没有消息或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她目前可以先把这件事稍微搁置一下，反正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没有什么可靠的途径可以去打探这种层面的消息。不如把目光放回到下一个目标上来，抓紧时间干正事。
她重新看向了书本，缺失的那一角仍然属于上一个故事。
【魔镜】
第15章 思维殿堂（2）
在“贝儿”的决断下，实现目标的第一步是：
去换一身衣服。
毕竟都有童话书的存在了，身上的这一套繁重的裙装想让它消失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无中生有的确是“贝儿”做不到的奇迹。所以，格拉迪斯量完了这具身体的尺寸后，就按着“贝儿”的喜爱，上网定了几套衣服。
她的衣柜里没有适合“贝儿”尺寸的衣服，就从她妈妈的衣柜里找到了一身恰巧留下来的骑马装。
变身“贝儿”同变身“白雪公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格拉迪斯觉得这可能是思维方式的差异，或者说，她不得不承认，这里面的确存在着智力上的碾压。
变身“白雪公主”的时候，她们的记忆，思想是不断趋近统一的，互相理解，最终合二为一；但变身“贝儿”之后，格拉迪斯始终觉得自己与这个角色是相互割裂着的，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和理念盘桓在她的意识里。
她看着自己对现况进行勘察，分析，做下决定，就像看着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在行动：知道，却不真正理解。这种精分的滋味让“贝儿”的自主性远超自己的控制。明明是经过了仔细的考量，然后选择了同样的解决方式，但格拉迪斯觉得这像是有人在脑海里对着她说：你该这么做。
可格拉迪斯并不讨厌这样的模式。现在，这是属于她的能力，就好比是她的左手和右手。“贝儿”带给她的感觉并非是从上至下的说教，而是有人站在她的背后，伸手拥抱着自己，手挽着手，给予了无可比拟的信赖和安全感。
她能感受到那种掩藏在层层顾虑，精密思考背后的关爱，这温暖人心的力量让她重新振作了起来。
「那么，下一步呢？」她这样询问着自己。
「下一步，先去调整一下情绪上的问题。一直哭哭啼啼的可不行。」
「什么？去看心理医生吗？」
「心理医生太麻烦了……啊，找到了，就去这个心理互助小组吧。」
一系列的对话在脑海里展开，现实世界里的格拉迪斯只是微微一愣，就接受了这个决定。看来“贝儿”不允许自己逃避，勇敢地直面问题，干脆了当地解决掉它才是她的作风。
「然后呢？」
「不急，我们先把状态调整好。线索总会自己送上门来的。」
格拉迪斯疑心这背后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布置，还想从那庞大的识海里去寻找答案，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很难形容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它，或者说是它们，杂乱无序地交织在一起，像正在调频的收音机，正在不断地变动着。
然后她看到了神奇的一幕。非要形容的话，那么呈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台电脑的显示器屏幕，视野里的所有事物都弹出了小小的窗口，将详细的信息汇集到了眼前。
格拉迪斯定睛看去，耳畔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衣柜上的浮现的窗口里写着一堆数字，分别标识出了里面的上衣下装等衣服的件数和位置。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絮叨着：“夏天快到了，应该把春秋装晒一晒收拾好，把夏天的衣服拿出来洗一洗……哦，天哪，怎么这里头还有件冬天的睡衣？”
大床上的窗口里依次记录着床、床垫、被子的尺寸和材质，附注了使用的年限和清洗处理的合适方法。一个低沉的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那里说道：“她不该一直侧着睡左边，床垫要被她这样睡出痕迹来了。一个人的话为什么不睡中间呢？”
书桌上的窗口同样列出了它的尺寸和材质，一个健朗的男声在给自己打气：“加油，我可以的，完全不是问题。像这么重的电脑我还能放上十个也不变形……”
……
格拉迪斯第一次觉得这间卧室是如此的热闹，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但是“贝儿”催促着她继续探索这项能力。
“现在是信息时代，来吧，让我们来看看高科技的力量。”
她坐到了电脑前，看着一旁浮现的窗口里详细地列出了电脑的各项硬件性能。很好，没有辜负她花的那笔钱，性能算是一流。
格拉迪斯深呼吸了一次，然后开口：“你好？”
下一刻，电脑屏幕一跳，变成了一片漆黑。
「不是吧？这难道是魔法和科技的不可兼容性吗？等等，把它修好得付出怎样的代价？还修得好吗？我要如何向电子产品的修理员解释……」
她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看到了屏幕再次亮起。
漆黑的底色上无声地敲打出了一行文字：
[你好，奎恩小姐。有什么我能为你服务的吗？]
“啊——”格拉迪斯立刻伸手捂住了嘴，又惊又喜：“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工智能吗？”
她的话语被输入设备捕捉，紧接着，下面自动输入了另一行句子：
[抱歉，我并不是那么高级的东西。不过，我想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提供一定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