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你太强大。”
小鸽淡静地脱口,阿C的步伐一止,看他一眼:“我果然,没有白要你。”
这时已到书房口,她推门直入。
与以往不同,黑色纱幔遮住任何一丝想要挤进来的光亮,A背手而站,微一侧头,要她关门。
她便关门,轰一声阖上。
开了灯,却还阴瑟,她慢慢地走上去,A的双鬓斑白,缓缓地转过身来,与她渐相视。
“有任务?”她先开口。
“到我这边来。”他却向她说这句,阿C的犹豫并没有显露出来,她只微抬动了下巴,随后一步一步地走上去,空气清冷,两相对视已多了种警惕的味道,一直到他面前,看着他,看着他将宽厚的掌心覆在自己的发上。
“你是我……最满意的孩子。”他说。
嗓音内藏着别一种叹调,像暴雨前的惜别,或逆战后的道歉,分不清摸不透,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我知道。”
“你从来不会做让我失望的事情。”
“是。”
他的掌心一直抚在她发上,继而慢慢地到她脸颊,到她下巴,再慢慢地,犹如掌者地捏起来:“永远不会?”
……
……
“只要你是你,”她说,“我就是我。”
意味深长的话使下巴上的力道猛收紧一寸,她不皱眉,不抗拒,听他继续说:“你是我的孩子。”
她眯眼看着他。
“你是我的孩子!”这句话重复第二遍说到她面前,她听进心里,却不声响。
下巴上力道又加重,这时书房大门忽展开的浩大声响引她跟A同时别头看,D来得恰恰好好,他站在清峻光线中,眼眸低淡地看着A和放在她下巴的那只手上,没动声色,却硬是在无形中摄伤了A的气焰。
“你早到了。”A收手,阿C脸颊上印出一片红痕。
他踢上门走进:“我很准时。”
到书桌便一下子坐到了羊皮椅上,话题从他闯进就已经转向,A转身到书架拿资料,阿C拉椅坐下。
他约了他们两个人,D没看她,她也没表脸色,做得就如当初水火不容一般。
A终于将资料整好,嗒一声放到他们两个面前:“新任务。”
随资料的还有内页漏出来的一张照片,阿C再熟悉不过,那女孩子穿着制服浅笑的样子如此清澈,干净剔透到让她的肩膀抖了一下。
“什么意思?”她立时问。
“绑回来。”A喝一口茶,又深深看她与D,“谁接?”
由不得犹豫,话音一落阿C就快D一秒拍住资料,D看她,A也看她。
徒劳的“为什么”没有问出口,她果断地说:“我接。”
A的眼里终于多了一层赞许之意,好像之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但那宽厚的掌心按到她肩上时又那么沉,既而听到那句不厌其烦的话:“你不会让我失望。”
出了书房D就把她叫住,她手里紧紧地捏着资料,听他到身旁直剖心扉地质问自己:“你做得了?”
“做得了。”
“不可能。”
“反正我做得了。”她要走,忽地被他拉着手腕转回来,资料也唰一下抽回他手中。
她被带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则向前走并说:“我去做,你留在岛上。”
“不行!”她跟上的时候心怒,“这个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许靠近她们一家人!”
“我说了你做不了,”D也气了,转步逼她退,“你会心软,你会放掉她,你会成为这个岛上有史以来第一个逃兵!”
喀拉嗒一下,阿C抽枪的速度很快,微抖地指他胸口不准再靠近。
他低怒喊:“你当真?!”
“我知道你想要帮我,”她低言,“但这家人在我的范围内……我答应过青柠的。”
D凝结着眉不语,她随后走掉,关天蓝的照片静静捏在她手心,捏得指骨有点泛白。
***
临出发前她又去见了芬姨,说:“关于我父母的事我们能不能再谈一次?”
“答案是一样的,阿C。”
“A说我是他的孩子。”
芬姨的无谓之色因这句话而止住,抬眼看阿C:“所以你以为我就是生你的人?”
“你下位的那晚我清过你的房间,”她走近铁笼一步,“锁上的柜子里有奶瓶和婴儿的衣服,看款式,十几年前的。”
芬姨的脸色听到此渐渐地暗下来:“你发现了,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我替你收起来了,组内多了个孩子不是什么好事,你当年应该藏得很辛苦。”
想了想,又说:“爱蜜莉后来也是抓了这个把柄吧?那个孩子肯定还在,否则你不会轻易让位给她。”
“那你为什么认为是你?”
她就答:“因为只有我是A养大的,其他人都是从岛外收回来的。”
芬姨沉默了很久,不躲不闪地与她对视。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手心都有了湿意,芬姨才承认:“我在组内的确有个孩子。”
……
……
……
“但这个孩子也的确不是你。”
第68章 解封
两日后,维城。
放学,学生身影走走停停,云层压低快要下雨,第三趟公交车吱嘎一声停靠时,阿C下车。
青色的大衣摇摆,长发凌凌地散在肩上,靴底踩进上一趟雨所留下的水洼,她往校门口走,边走边拨手机。
“喂?!”没等多久,那端关祖蓝敏感接起,恰巧同时阿C也看到了正走出来的关天蓝。
“大姐。”她说。
“阿C……”
“我来接天蓝放学。”
死寂般沉默两秒,关祖蓝立刻会意她话里的意思,怒气爆发:“你在哪里?!你要干什么!”
“一个小时后联金大厦天台见,我给你留一次救她的机会。”说完后果断地挂机,人已经站在关天蓝的面前,天蓝正跟朋友谈笑,被眼前身影挡住,好奇地回过头来,看到她后,怔,随之整个人一跳:“青柠姐!”
乌云密布,空气泛冷。
大厦顶层的风好刺骨,阿C坐在天台边缘组枪打发时间,而天蓝被绑在一根铁柱上,她已经怕到肩膀直发抖,脸颊被冷汗*,胸口一下一下地闷抽泣,又不敢发出声,只无助地望着别处的大楼顶。
不久,她终于憋不住,一泣一哽着问阿C:“你会、你会……杀掉、杀掉我吗?”
“不会。”阿C头也不抬地答。
“我、我大姐……大姐什么时候来……”说着说着就哭了,她果然是个孩子,阿C抬手看了下时间,说快了。
真的快了,快到就在阿C话音落的一秒,天台大门砰地被踢开,关祖蓝带着一种怒不可遏的决绝姿态冲上来,冷风狠扬起她的发尾与衣领,第一时间双手提枪冲动地指着阿C大喊:“放开天蓝!!!”
而后冲上来的是关涩蓝,她扶住门,一眼看到被绑在天台边缘的天蓝,正要迈出的步子却被阿C提枪一指而顿住。
“疯子!”关涩蓝也离奇愤怒,“你要敢动我妹妹我要你陪葬!!”这两个女人现在倒是同一战线,阿C回头看大厦千尺垂直之下的车水马龙,喧嚣隐隐却是平静。
“好守约,果然没通知警察。”她说。
“天蓝别怕……大姐在没事的。”祖蓝无暇理她,要紧的是安慰已怕得快虚脱的关天蓝,阿C听着拍手笑。
“有没有让你想起丢了关青柠的那个下午?”
祖蓝身体僵了一僵,霎地移目向她:“放了我妹妹。”
“大姐。”
“别叫我大姐。”
这称呼被硬生生打断,阿C于是换了腔调,改说:“青柠的大姐,我要认真跟你谈事。”
“好,”祖蓝也不刺激她,但枪仍不放下,“你说,我听着。”
“我把实话告诉你,天蓝的事情我掌控不了,有一个人却能掌控,就是你父亲。”
“我父亲?”祖蓝注意力还在天蓝那边,似听非听着低念。
“我碰到过类似的任务,绑架官员之妻女无非是要获得一些政治利益,你让你父亲重新估量在最近某些争议中该站哪边队伍,我再把天蓝安全地还给你,怎么样?”
祖蓝盯她:“阿C,你不坏,放了天蓝跟我去自首,我会帮你的。”
她眯眼:“你没听我的话吗?”
“听了,我会跟我父亲说的,”祖蓝顾左右而言他,“阿C,我想起你住在我家的时候,想一想,其实正常人的生活也不错对不对,阿C,你还有机会做好人,就从今天放了天蓝开始,怎么样?天蓝一直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