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姐送的?”祁钰手下一顿,立刻抬头问道。
寿阳公主扬眉,环臂嘟嘴道:“对啊!可惜皇兄不在意,那就算了。”
“你啊你。”祁钰搁笔,绕过御案,笑道,“都多大的人,还是这么顽皮。对了,前儿你看中的那盆墨兰,一会儿便让人搬走吧。”
又成功顺走一件心爱之物的寿阳公主,闻言心情大好,立刻冲殿外招手道:“红棉,拿进来吧。”
红棉应了声“是”,提灯进来。
祁钰不错神地盯着渐行渐近的花灯,只见似飞天举灯飘飖近前,衣袂翻飞、宛然鲜活,眼神不由地一亮。
寿阳公主见了,抿唇笑道:“怎么样,不错吧!真没有想到,黄小姐除了善作纸鸢,竟然连花灯也做得这样别致新巧!”
祁钰深以为然。
与寻常的官家小姐修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之类不同,未来皇后似乎特别擅长这些新巧的小玩意儿,着实新奇有趣!
“等皇嫂嫁进宫来,这日子呀,肯定有趣得紧!”寿阳公主合掌颔下,一脸神往欢喜地畅想未来。
被说中心声的祁钰,禁不住连连点头,心想:不知今年春上,五丈风会在未来皇后的指点之下,进献什么风筝入宫。
……
黄府前厅内,刘季和刘秀两兄妹恭敬地立在堂下,将今春的报酬提前奉上。
黄宜安坐在首座,见状颇有些无奈。
自从她被册立为后的圣旨宣告天下之后,刘季和刘秀兄妹俩见了她便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论她如何温和谦让,兄妹俩都坚决不肯在她面前平席而坐。
而她想出“海晏河清”的献福贺寿的纸鸢之事,亦在她的默许之下,被刘季有意宣扬了出去。
除了皇帝御笔题词,还有什么比钦定的皇后看重五丈风,并且为之筹谋划策过更能扬名的事情呢?
果然,此消息一经宣扬开来,五丈风的生意立刻更上一层楼,经常爆满,许多人更是在去年冬日便预定下了今年春季的风筝——说不定,花大贵价钱买回去的那只纸鸢,恰好就沾染过皇后娘娘的福气呢——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九品小官之女,一跃成为中宫之主,可见是个福泽深厚之人。
更有好事者,将未来皇后做纸鸢、皇帝为之盛赞题词之事,敷衍成一出帝后心有灵犀、缘牵一线的佳话来,在茶楼、书坊广为流传。
一时之间,再寻常不过的立后,被蒙上了一层浪漫多情的色彩,不知有多少痴情儿女暗暗羡慕不已。
黄宜安听到这些时,唯有一声叹息。
人们总是愿意按照自己心思臆想一切,而不管事情究竟如何。
若她和皇帝也算得上是姻缘天定、珠联璧合的人间佳偶的话,那这世间还有“怨偶”吗?
“春日纸鸢刚刚开售,刘少东这时便送来酬劳,是不是太早了些。”黄宜安收回深思,笑道。
“不早不早。”刘季连忙躬身答道,“多赖黄小姐点拨,如今敝店春日纸鸢已经预定完毕,师傅们想要赶在上巳节之前全部完工,已经得日夜赶工了。
“是以黄小姐应得的酬劳,此时正该结算。”
黄宜安看了看满满两托盘的银锭,没有再继续推辞。
刘季是个聪明人,固然会在酬劳之外,额外添上对她这个未来皇后的孝敬,然而却绝不会做得太过分,徒惹人生厌,因此这银子收下倒也无妨。
“既是如此,那我便却之不恭了。”黄宜安笑道。
阿梅闻言,便将银子撤了下去。
不多时,又抱了几只卷轴并一本簿子过来。
黄宜安起身,向刘季兄妹俩施礼致歉道:“先前同贵店签定了五年之约,如今看来,只怕我是无法践诺了。”
前世五月,帝后大婚。
今生即便是有所延迟,也不会拖延到翻过年去。
因此不论怎么算,她这个五年之约,最多只能履行一年余。
刘季和刘秀连忙侧身避让,不敢受礼。
“不过,人无信不立。我虽然无法履行五年之约,却绝不会就此丢开不管。”黄宜安指着阿梅抱着的卷轴和簿子,笑道,“因此近日我将自己扎制纸鸢的心得,全部整理成册,又将几类硬翅与软翅大风筝扎制的图解一一绘制完毕,就当作临别赠礼,聊表歉意。”
说罢,看了阿梅一眼。
阿梅会意,走下堂去,将卷轴和簿子全部奉上。
刘季和刘秀连忙双手接过,再三致谢。
黄宜安亲手绘制的纸鸢图解有多么厉害,刘季早就领教过了,此时捧着这些卷轴和簿子,自然是视若珍宝。
第102章 去种棉花(二更)
自从立后的诏书传布天下之后,刘季便做好了合约终止的打算——哪家不要命的商号,敢雇用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至于违约的赔偿,刘季自然也从未想过索要——这是在当初签订五年之约之时,他便决定了的,只为了回报黄宜安当初严守分红之约和不参与春秋两季排名的善意。
当然了,即便是没有此事,他也不敢,更不愿向未来皇后索赔。
说句实话,这将近一年来,黄宜安给五丈风带来的收益,不论是钱财还是声名,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刘季是真心感激黄宜安的,而在看到簿子和卷轴之后,他更是激动不已,当机立断道:“黄小姐慷慨相赠,敝店无以为报。因此小人决定,五年之约继续有效!敝店会根据这些卷轴和簿子所收之益,将分红仍旧分季、按年如数奉上!”
好不容易撞大运,与未来皇后搭上线,他正愁该怎么继续这关系呢,谁知瞌睡时遇到枕头,这些卷轴和簿子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黄宜安没有料到刘季如此阔气有诚意,讶然道:“刘少东大可不必如此……”
人都是有私心的,若不是突然被立后的诏书砸中,这些东西,她是预备用剩下四年的时间,缓缓交付的。
刘季连忙谦恭而真诚地说道:“黄小姐请放心,小人固然有巴结之心,然而摒弃这层不论,单说这些纸鸢图解和心得,也完全当得起这个价。
“刘家做生意向来以诚信为本,黄小姐如此有诚意,敝店当然也不能没有表示。因此请黄小姐万勿推辞。”
刘秀亦连忙谦恭附和。
黄宜安想了想,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多谢刘少东了。”
她虽然人不得不进宫,然而该做的事情却还得继续做下去。
去西北广种棉花,没有银子可是办不成事的。
双方计议已定,刘季和刘秀便知趣地告辞了。
虽说帝后大婚,一应事宜皆由礼部等承办,然而作为未来皇后,黄宜安亦有许多事情需要亲力亲为。
送别了刘季和刘秀,黄宜安招来大春,吩咐道:“备车,去城西。”
为了方便戚氏生产,前几日,黄伦一家便搬到了城西的一进小院里。
大春领命去了。
不多时,备好了马车,来请黄宜安。
黄宜安便吩咐阿梅带上几样她自己做的小食点心,辞别了王氏,一路乘车往城西行去。
到了黄伦家,正赶上午饭摆上桌。
戚氏见黄宜安突然到访,吃了一惊,颇不赞同地说了句“你怎么来了?有事该叫我们过去才对”,又连忙招呼她先洗手吃饭。
等用过午饭,戚氏重提旧话,殷殷叮嘱道:“你如今身份不比往常,一举一动皆有人看着,万不可再如先前一般随意自在……”
黄宜安只管笑着应承。
如何拿捏宫中的规矩礼仪,在划定的圈子里内自在行事,大约再也没有人比她更得其法了。
戚氏说了半晌,只觉困意来袭,不禁打了个呵欠。
黄宜安便笑道:“二婶说的我都记住啦。您先去歇个午觉吧,等您醒来,我再陪您说话。”
戚氏笑道:“午歇有什么要紧的?你难得来一趟,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话虽是这么说,然而那呵欠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不住打。
黄伦见状,便催促她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同喜姐儿说呢,你先歇个午觉去。”
又吩咐黄宜宁:“扶你娘进屋去。”
黄宜宁笑着应了,过来搀扶戚氏。
戚氏见状,只得作罢。
待这娘俩儿去了内室,黄伦招呼黄宜安:“咱们去书房说话。”
黄宜安也怕吵到了戚氏,便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