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三哥和澜弟率领那一千御林军赶赴嘉峪关,得罪了力主固守的张首辅和冯永亭,冯永亭也不会借机蓄意报复到你身上。害得你如今被迫嫁进那深深的宫墙之内……”
她比谁都了解安妹妹对于那堵巍峨冰冷的宫墙的厌恶与畏惧,却最终无意间与自己的家人一起,亲手将安妹妹推了进去……
黄宜安亦眼圈红红。
命运的轨迹早已确定,前世没有冯永亭横插这一杠,她不也进宫为后了?
然而这话却无法对张溪明说。
而敷衍的安慰,不论是她,还是张溪,都不需要。
两人默然对立半晌,还是黄宜安率先打破了沉默,勉强笑道:“事已至此,再多的后悔都没有意义,倒不如定下心来,往前看!”
前世,她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如果她一味地沉溺于初时的美好,不肯走出来,别说是熬到寿终正寝了,只怕早在郑氏进宫之前,她就已经和其他的妃嫔一样,变得面目全非了……
那样的自己,别说是皇帝了,就连她自己都深深地厌恶。
第95章 还治其身(三更)
张溪闻言,重重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安妹妹,咱们都要往前看!”
往后进了宫,希望安妹妹也能一直保持今日的清醒与冷静,如此方能过得平顺安稳。
黄宜安见状,欣慰又无奈地笑了笑。
有时候克制冷静,不过是无可奈何之举罢了。
若是可以,她当然也愿意做一个任性骄纵的人。
环视一周,见房外无人,知是阿梅将人都远远地支开了,黄宜安遂挽了张溪重新坐下,低声道:“冯永亭此人,贪得无厌,以金银珠宝贿赂之,不异于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要想对付他,就得抓住他的痛脚,一击致命,让他再也不敢拿此事来威胁英国公府。”
张溪叹气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如何不知?
“只是,冯永亭位高权重,深得慈圣皇太后和陛下的信任,甚至有‘内相’之称……如此之人,寻常能够查得到的那些贪污受贿、欺压百姓、强占土地之类的罪名,如何能够拿捏得住他?”
所以当初母亲说此事若是揭露出来,冯永亭也会因弄权营私、索要贿赂而获罪时,她和大哥、嫂嫂们才会不以为然。
而母亲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见他们愤怒又惶惑,拿来安慰他们的罢了。
黄宜安低声道:“那就抓能治住他的罪名,比如,意图谋逆。”
张溪吓了一跳,慌忙四下里看了一遭,见四周无人,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连忙凑到黄宜安耳边,低声道:“我知你恨他,然这话可不能乱说!”
黄宜安点点头,笑道:“张姐姐请放心,我只在你跟前这么说罢了。”
张溪点点头,犹自不放心地盯了黄宜安一眼。
黄宜安见状,心中暖暖的。
哪怕两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张溪依旧是关心她的,就如前世一般。
而她亦如此。
所以,她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永亭拿她做筏子,肆意地威胁英国公府。
“冯永亭在宫中收养了许多干儿子、干孙子,这其中有个叫冯林的,在陛下登基后不久,便被调拨到陛下身边伺候,如今更是陛下一时都离不得的左膀右臂。
“这个冯林,表面上对待陛下极为顺从与忠心,实则是慈圣皇太后的人,替太后娘娘照顾陛下饮食起居的同时,也暗中将陛下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太后娘娘,免得陛下行差踏错。
“当初先帝意外驾崩,陛下以十岁稚龄登基,张首辅念及陛下年幼,于是上书奏请慈圣皇太后移居乾清宫,照养陛下。慈圣皇太后关心陛下,怕有一时照顾不到处,让冯林暗中传话,这本是无可厚非之事。
“然而事实上,冯林私下里却与其干爹冯永亭极为亲厚,被誉为是冯永亭的‘接班人’,未来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冯永亭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少不得暗中叮嘱冯林一番……”
黄宜安神色淡然地一一道来。
张溪却越听越心惊,双目瞪若铜铃,两手紧紧地抓住桌角。
安妹妹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宫秘闻的?而且还如此详细!
“所以,事有可对慈圣皇太后言者,冯林都会另外禀报给冯永亭;有不可对慈圣皇太后言者,冯林也会偷偷禀报给他……弄权瞒上,不论是陛下还是慈圣皇太后,都断然容不得他!”
黄宜安说到最后,脸上已然是一派肃杀之色。
前世张圭去世倒台之后,冯永亭立刻遭到了皇帝的清算,想尽办法,才得个去金陵守陵的结局,最终郁郁老死于江南。
张圭和冯永亭曾是深得皇帝信任的内外二相,却最终都受到了惨重的清算,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愚弄了皇帝罢了。
张溪愣愣地看着黄宜安,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好半晌才合拢嘴巴,磕磕巴巴地问道:“安妹妹,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就连父亲和母亲,只怕都未必知晓这其中的秘辛!
更何况是安妹妹这个才刚十四岁,且从未踏入过皇宫的小姑娘!
黄宜安对此早就想好了说辞,见张溪疑问,遂不慌不忙地说道:“都是庆嬷嬷之前来教导我宫礼时,特地关照提点过的。说是冯林此人不容小觑,又特地点明他和冯永亭的关系,因此我便猜了个七七八八。至于实证,还得国公夫人派人去细查。”
其实“谋逆”这种罪名,根本就没什么好细查的,只要捕风捉影、似是而非地试探一番,真有此事的人自己就先心虚了。
只是前世之事她无法同张溪言明,只能如此提示。
说到这里,黄宜安想起旧事,连忙又问张溪:“对了,张姐姐,先前我同你学习过宫礼,你还记得吧?”
张溪点点头,不解道:“记得。怎么了?”
那还是夏日的一天,她说起宫中之事,安妹妹便随口问了句宫中之礼与民间之礼有何不同,她想着安妹妹将来嫁给了澜弟,少不得要入宫的,便提前教了她一些。
只是谁曾想造化弄人……
黄宜安不知张溪这番感慨,闻言遂道:“若是有人问起,张姐姐便说我是因名在选后之列,所以特地央告你教授的吧!”
那时在五丈风后院偶遇皇帝,她下意识地行了宫礼,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事后便立刻向张溪学习宫礼,弥补了这一过失。
原本是想着以皇帝的脾性,定然会查访清楚的,到时她定然会顺利被从待选名册剔除的。只是没有想到,石子她是扔出去了,却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或许,年少时的皇帝,虽然已经颇具心机,却还不如后来那么城府深沉、冷漠多疑?
张溪闻言一愣,试探问道:“安妹妹可是在为将来入宫打算?”
以此表明她汲汲于后位,免得再有人拿她和张澜相看之事兴风作浪?
黄宜安点点头。
张溪立刻红了眼圈,握紧黄宜安的手,哽咽道:“安妹妹,委屈你了……”
原本是她主动教授宫礼,以拐安妹妹回去做弟媳的,谁知事到如今,却要安妹妹设法为她周全。
黄宜安摇摇头,笑道:“不委屈。今生能得张姐姐一知己,我已经知足了!”
更何况,本就是她不得已拉了张溪做学习宫礼的挡箭牌,要说委屈,也该是张溪委屈才是。
事到如今,已经说不清究竟是谁的错导致了双方如今的窘境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当初她们行事的本意,都是希望大家过得越来越好。
要怪,就怪这无常的命运,非要拉着她重回前世的老路……
更何况,于现今而言,追究到底是谁的过错根本就没有意义。
与其沉溺于对于过去的追悔,倒不如打起精神来,走好接下来的路!
第96章 抵达京城(四更)
元宵佳节,张灯结彩。
而英国公一行人也终于在元宵节前夕,抵达京城。
未及回家,父子三人便率领残余的御林军,入宫拜见皇帝。
祁钰在大殿接待了他们。
叩拜毕,祁钰先表彰了英国公等人的功劳,而后表达了对在与高昌交战中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哀悼之情。
场面话过后,祁钰便问起西北边关如今的形势。
英国公躬身答道:“启禀陛下,嘉峪关城楼一战,克里木元气大伤,如今躲在高昌腹地,轻易不敢出来。而先前被克里木驱逐到高昌北境的大王子和二王子,也趁势南下,欲要夺回之前被克里木侵吞的土地和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