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咬(24)

作者:扶他柠檬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对方的负责人打断他:“它在公海上。”

“——我们会想办法让它回到近海!”

“它在公海上,没有明确证据我们也不能武力登船!”

“不需要采用暴力,我可以登船。我需要你们做的,就是派遣武装在近海处等候,一旦这条游轮越过近海区域,你们立刻可以在合理条件下进行登船!”

他带着严武备赶往码头,负责人答应为他们准备好船只,但是没人知道廖无非要怎么登上那条游轮——灯屋的登船条件是身份验证与登船证,就算偷到或者伪造登船证,他们也无法通过虹膜确认。

何株和林渡鹤被带上了船,有人带他们来到顶层,那里并不是办公室或者会客室,而是一间朴实无华的石室。

看起来,很像文艺复兴前的苦行祷告处。

何株闻见了熟悉的味道,是血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类似手术过程中的手术室。电刀切开肌肉骨骼,那种焦烟味和蛋白质加温的味道,哪怕是口罩也无法阻挡。

在石室的尽头处,耸立着一支巨大黑石十字架。耶稣受难像在十字架上垂死,仿阳光的照灯从上方照亮了它。

十字架上受难的人不是耶稣,是个肥硕的中年男人,他被人从中间均匀的一分为二,消毒水和血水混合的液体,正沿着他的足尖滴落。

“阿修的作品,”林渡鹤一眼就认了出来,“说真的,这家伙如果去读雕塑系,说不定会成为独树一帜的东南亚汉尼拔风格。”

十字架下方,有一个穿着灰布袍的人正跪着祷告。杰德站在这人左边,而阿修站在右边,就像是宗教中的三圣像。

林渡鹤知道这是谁:“好久不见,加纳纳。”

“我比较在意那个被钉着的是谁……”何株嘀咕。但是,在这间石室里,再小的声音也会被放大。

他闭上了嘴。

加纳纳站起身,接触到这个人的眼神时,不知为什么,何株感到了安心。这是一种很慈悲的眼神,就像佛像或者神像的气质,除了悲悯,没有任何尖锐的情感。

“我的一个叔叔,”加纳纳轻声说,“显然他们并不喜欢我成为家长。但是无论如何,我希望这是最后一个被我钉死的叔叔。”

何株想,这死叔叔还带复数的,外国真是人丁兴旺;换成是自家,估计钉个一轮就绝种了。

“他们必须承认你作为家长,不然还有谁?”林渡鹤尴尬地笑了两声。听话中之意,他似乎对桑德曼家族并不陌生。

加纳纳蓝色的眼睛望着他。答案在不言中。而这个答案,林渡鹤显然不喜欢。

“……别开玩笑了。”他退开一步。阿修直接上前,将林渡鹤扭住,“别开玩笑了!你爸已经快死了!”

“他还没死,只是病了。林,他想见你。”

“——你答应过不会把我送回去的!”林渡鹤怒吼,“是你把我从他手里救出来的,你说过绝对不会把我献回去!”

“……他很挂念你。或许有你的陪伴,他的病情会有好转。”

男人的声音近乎崩溃,何株从来没听过这样绝望的嘶吼:“你知道那个老头对我做了什么!那些年他在我身上做的事——”

在这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中,阿修用尽全力和几个保镖将他拖了出去,嘶吼声在回廊逐渐远去,随着石门关闭,一切归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回来的是脸上带着淤青的阿修。年轻人委屈地捂着脸颊:“他挣扎得可真凶。加纳纳,你的父亲以前对他做了什么?”

加纳纳没有谈论这些,他觉得这并不是阿修该听的。在送走林渡鹤之后,客人就只剩下何株一个。

“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的内奸先生。”加纳纳微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其实他的个子很高,只是因为体态匀称,线条柔和,莫名显得很无害,没有压迫感,“你还有什么话想对上帝说的?”

这个变故太大,何株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的脑子只能勉强翻译出男人的最后一句问话。

不信上帝怎么说?无神论……唯物主义……这些用英语怎么说?

彻底的惊惶中,他只能说,no God。

这两个词让加纳纳的表情变了,何株仿佛在他五官俊美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嫌弃。这两个词啥意思?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吧?不会误会了吧……

不,肯定是误会了。

因为当杰德拿出了一份类似证物的文件想和他确认时,加纳纳根本没有给妹夫开口的机会。他只是看了眼阿修,年轻人就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就像上次在大巴上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只用手肘就夹住了何株的身子,轻松拖往门外。

第十五章 就算是小孩子也照样咬

车在林间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后座上,穿着普通白T恤与牛仔裤的林渡鹤瘫在坐垫上,一脸恹恹。

“还有多久啊?爸。”

开车的人没有回头:“快了。”

“半小时前你就说‘快了’,这附近到底是哪?森林公园?”

“去一个很厉害的人家里。”父亲这样安慰他。

又过了半个小时,车终于停在林间一处有安保的铁门前。林渡鹤朝山坡上望去,在高处,似乎有一栋纯白的建筑物耸立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坐车太久导致的晕车幻觉。

“……我操,强啊,这是私家庄园?”

他的直觉是对的,从刚才进入林间路开始,这片土地都归桑德曼家族所有。这是他们在全球各地无数产业中的某处庄园,坐落在美国的印第安纳。

“你在这里过一个暑假,锻炼一下口语。”

“这地方是干啥的?”林渡鹤看见两边的警卫在检查他们的车辆,所有东西都被彻底检查了一遍,车子才被放进铁门,“你怎么认识这种人家啊?”

父亲没有说话。这很少见,因为父亲疼爱儿子,往往有问必答。

“你住在人家家里,要对人家有礼貌……”那栋白色城堡逐渐清晰,父亲的声音却黯淡下去,“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叔叔,会教你一些事情……要对人家有礼貌,有教养……你能读上那么好的学校,都是这个叔叔安排的……”

“他听得懂中文吗?”

“他是意大利人。”

林渡鹤心里的困惑还是没解开:“那你到底怎么认识……”

“——别问了!”

男人骤然暴怒,失控地锤了方向盘。刺耳的喇叭声响彻整片花园,引来了几名巡逻警卫。

林渡鹤被吓得紧紧贴在后座,不安地看着父亲。

男人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情绪。他挤出怪异僵硬的笑容,让孩子下车。

“总之……要有礼貌……有教养……等大学开学前,我会来接你。”

林渡鹤迟疑地下了车,拿起自己的行李。就在父亲即将离开前,他喊住了男人。

“爸——我七月份能回一次国吗?”他问,“高中要吃散伙饭,我答应同学会回去的。”

车停了片刻。他的父亲摇下车窗,点了点头。

林渡鹤稍稍安心下来,挥手和他道别。庄园的佣人过来迎接他,拿走了他的行李箱。

“桑德曼先生已经等你很久了。”老妇人说。

林渡鹤的英语还不太好,只能茫然地点头微笑。他把破旧的MP3用耳机线绕了起来,用手指勾着,跟着她走入大门。

——十五年前,高中毕业的林渡鹤被接往美国。

何株被阿修带出去,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并没有出卖他们,但是,那些人似乎很笃定他就是叛徒。

杰德最后拿出来的那份文件是什么?它很眼熟,好像是……

何株从混乱的思绪中抽丝剥茧,那份东西,似乎是签到本。

——每次讲座时的签到,都记录在那本本子上。也就是说,每周按规律会有哪些医护组过来听课,只要看那本签到本就能推测出来。

但是,这本东西并不是由他保管的。这类文件,都是给林渡鹤来保管的。

冥冥之中,何株依稀抓住了某条脉络——他们之中有内奸,并不是他,或许是林渡鹤。这家伙很可能在出事前就把签到本丢到了何株的房间。

他被拖到一处无人的甲板。从上往下看,下面的甲板上是跑马场和酒会,宾客云集,灯华璀璨,而在这,则连一盏灯都没有,从下面传来的灯火将阿修的脸照出诡异的明暗交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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