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姨的电话。
“喂。”我打招呼。
对面却沉默了,我有些不耐说:“不说话我挂了啊。”
对面传来一阵啜泣声,我耐着性子等她开口。
其实我大概已经猜到她想跟我说什么了。
“小梦……我……我被分手了……”小姨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是颓靡。
我从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人,但我真的很擅长打击人:“我当初就说了,没结果就惨了,你说你都想些什么啊?看吧,现在人财两空了吧?好好反省吧!”
我刚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小姨歇斯底里的声音:“我他妈对他那么好,这些年赚的钱都贴给他了!为了给他买各种礼物,我化妆品都舍不得买,漂亮衣服也不敢妄想了,我他妈的头发都不敢去做了!这个白眼狼,刚考上大学就要跟我分手,说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的余地!”
我薅了薅头发,有些暴躁,白若云轻轻拉着我的手,朝我摇摇头。
我努力压着火气说:“你就当喂狗了吧,你长得那么好看,会有很好的!”
小姨那边哭的稀里哗啦,好不容易等她气喘匀了,她才恨恨地说:“我已经23岁了,不年轻了,你妈在我这个年纪都生了你了……”
我冷笑了一声,觉得无比讽刺。
“我问你,我妈跟我爸幸福吗?除了生下这样的一个我,还有结果吗?你羡慕什么呢?”我忍不住冲她大吼大叫。
白若云用力拽了我一下,我一个身形不稳,摔在她怀里,她的双手揽着我的肩,指尖温柔地磕着我的手臂。
我猛然意识到我失态了,那毕竟是我的姨,她毕竟失恋了。
我低低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姨,我激动了。”
白若云冲我笑了笑,让我放宽心。
“我怀孕了,小梦……”小姨无力地说。
我登时就血往头顶上涌,心中有一头恶兽即将破膛而出。
白若云的脸贴在我的颈部,这句话她也听见了。
我俩都震惊了。
“小梦,我现在没有钱,没有爱人,也没有希望,你说我这样的傻子活着是不是很可怜?”
电话里传来一阵阵笑声,阴森森地,惨兮兮地。
我的愤怒与我的慌张充斥着我的内心,我想说点什么,我却很怕说错。
我似乎嗅到绝望的气息。
而这个时候,电话却果断地挂了。
“怎么办?”白若云紧紧箍着我,急切地问。
怎么办?我也在问自己。
我咬咬牙道:“明天一大早我俩就过去把她送医院去。”
白若云怯怯地问:“去医院干什么啊……”
我哀嚎一声:“还能干什么啊,她怀孕了……”
白若云吓得瑟瑟发抖,抖着身子问我:“会不会很疼啊?”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跳起身来一把抓过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白若云惴惴不安地在房内踱来踱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会不会有事啊?我怎么感觉心神不宁的。”
我脑子很乱,心闷气短,只得在床上烦躁地滚来滚去。
我默默地下了个决心,还是去看看小姨吧。
心里是这么想的,却没有勇气爬起来,我不知道我在顾忌什么。
半个小时后,手机又响了,我一个激灵,抓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本想着挂了,白若云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开了外放,屏住呼吸问:“你是哪位?”
“请问你是何似梦吗?”那头的声音焦急不安。
“我俩在一块,有事您说,我们都在听。”白若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我也惶惶不已。
“吴春花她割脉自杀了!我给她简单包扎了一下,已经叫了救护车。”
“什么!”白若云惊呼一声,手机跌落在地,电池都摔了出来。
“我他妈的去杀了那个王八蛋!”我冲下床,打开门就往外狂奔。
“小梦,别……”白若云外后边拼了命地叫我,却被我反锁在家中。
我跑进那家24小时便利店,急吼吼地问老板:“刀在哪里?”
老板抬头,诧异地看着我。
好家伙,又是那个陈易。
“一个女生买刀做什么?”陈易站起身来,走到第三排货架,给我拿了一把一指长的小刀。
“我要这刀干什么?我又不削铅笔。”我愤怒地把小刀扔了回去,忍着咆哮地冲动问:“有没有大的?”
陈易眼神复杂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去阉渣男,你怕了吧?”我冷冷地说。
陈易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妹子,你戾气很重啊。”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懒得再理他,自顾自地找刀,我记得小时候奶奶在这里买过菜刀。
“说吧,想教训哪个渣男,哥帮你。”陈易撸起袖子,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我闻言有些意外,这才抬起眼皮子正眼看了一下他。
现在的陈易已经不复当日的青涩模样,个子也长了不少,我看他也只能仰视,虽然我也不矮。
最让我吃惊地是,他的胳膊上纹了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沿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上,看起来有些骇人。
我第一直觉就是:社会人,少惹。
“谢了,用不着。”我弯下腰,在货架最下边找到了一把明晃晃的不锈钢砍刀。
刀很沉,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寒光。
“都敢去提刀砍人了,还会怕我?”陈易夺过我手里的刀,调笑道:“怕我吃了你?拜托,我对儿童没兴趣,犯法的。”
“那你帮我干什么?吃饱了撑的?”我没好气地回敬一句。
“报恩啊,这店铺是我爸爸开的,这铺子是你爸爸半价卖给我爸爸的。”陈易笑道。
还有这么一层复杂的关系,经过陈易这么一搅和,我冷静了不少:“我爸爸才没那么善良。”
“因为我爸跟你爸是同学,具体的情况就不多说了,你说吧,想教训谁?哥替你出头。”陈易将刀放了回去,又道:“刀还是别乱用,万一控制不住出了人命就不好了。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陈易。
说完后我心里又后悔了,毕竟陈易这个人我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认命地点点头。
“放心回去吧,明天我就帮你解决,保准你满意,还不用坐牢。”陈易冲我挑眉一笑。
我心里打了个寒战,着急忙慌地跑了回去接白若云。
我们要赶去医院。
☆、渣男
病房内,小姨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冰凉的药水注入她的身体之中,李医生已经走了,我与白若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夜已深,窗外传来一阵阵闷雷声,伴随着一道道骇人的闪电,疾风暴雨很快来临,豆大的雨滴拍打着窗户玻璃,白若云慌忙站起身去关窗户,又一道闪电劈了下来,吓得她火速弹了回来。
最终还是我关的窗户,而小姨由始至终也未说过一个字。
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温度也降了几许。
柜子上的盒饭已经冰凉,削好的苹果早已氧化,成了铁锈色。
我弯下腰拿起暖水瓶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一脸漠然地递给小姨。
“不渴。”小姨抬手一只手,挡开了我的好意。
“你的嘴唇都裂了。”我指了指她泛着白皮的唇角。
“不渴!”小姨加重了语气。
我有些恼火,白若云走过来拽紧我的手,我妥协道:“那我放柜子上,你想喝了自己端走。”
说完我就拉白若云往外走,因为白若云困了,她的眼皮子沉的厉害,我早就意识到了,平时这个点,她早就步入梦乡了。
“去哪?”小姨有些慌,坐直了身子,哑着嗓子问我。
“睡觉啊,不然呢。”我回过头,淡淡地回答。
“这么晚了,睡这吧……再说外边在这个点也很乱。”小姨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她现在心里肯定难受的不行,她需要我们在身边陪伴。
不过病房里就两张床,另一张床上还睡着个老太太,时不时就咳嗽一阵……
“我就在医院门口的小旅店找个房睡一晚,有事打我电话,就三分钟能到。”我牵着已经开始迷糊的白若云还是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