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再一次合拢,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陆修一个人,他想到病房里躺着的许春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掌心。
他甚至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许春秋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从楼上下来,献宝似的把满满的一瓶星星塞到他的手心里的样子。
她的眼睛那么亮。
鼓鼓囊囊的小星星一下子就被他给攥扁了,瘪成了一个皱巴巴的五边形。
陆修把那枚星星拆开,想要把它重新折回原来的样子,他顺着星星纸的走向一点一点地展开,发现里面居然还有字。
清清秀秀的小字,是许春秋的字迹。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椰子拉着许春秋的手,热情地把五颜六色的星星纸塞到她的怀里。
她捧着自己折给楚星洲的九百九十九颗幸运星,兴致勃勃地对许春秋说:“你知道这个为什么叫幸运星吗?”
“虽然有点老套,你不要嫌弃我……”椰子说着说着,不自觉地红了脸颊。
许春秋摇一摇头,瞪大了眼睛看她:“怎么会。”
椰子于是娓娓道来:“据说每颗星星里都藏着一个心愿,你把自己的心愿写进去,每折一个就是在成一个愿望。”
“这些密密麻麻的心愿就这样被细细地、明目张胆地掩藏在这些五颜六色的星星里。”
“红色的是爱,粉色的是浪漫,蓝色的是相思,黄色的是关切,紫色的是希望……”
许春秋从她的手中接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星星纸,断断续续地挤出时间来,手指翻飞地叠着,也折了九百九十九个小愿望送给陆修。
他颤抖着展开那枚小小的黄色星星,里面的一行小字映入他的眼帘。
“一闪一闪亮晶晶,你是我的幸运星。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你好啊,今天也有在好好吃饭吗?”
陆修简直可以回想起她俏皮地弯起眼睛,坏心思地叫他“陆修修”时候的模样。
他急切地从玻璃渣子里一颗接一颗地捡起那些幸运星,一个接一个地迫不及待地打开。
“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有没有在熬夜呢,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呀!”
“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不许乱花钱,也不用再给我买什么很贵的礼物,我有你就足够啦!”
“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回家以后可不可以亲许春秋一下,她很想你。嗯,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要一个荔枝糖味道的吻。”
“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
他先是急切地拆开,拆着拆着渐渐地又有些舍不得了起来。
玻璃渣子碎了满地,他的双手指尖都被割伤了,好在伤口不深,只有浅浅的几道。
陆修坐在坐落于金融街腹地的摩天大楼最顶层,他明明能够俯瞰整座金融街的车水马龙,可是此时却手足无措地坐在办公桌前,面对着九百九十九个真挚的愿望,泣不成声。
“拆开这颗星星的陆修修,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不见了,就把我忘了吧,忘了我也没关系的。”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但是我属于你。”
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了!
陆修放下星星,拎起外套就夺门而出。
楚门听到动静,透过秘书室的玻璃门匆忙看了一眼,赶忙抓起一整包未开封的创口贴小跑着跟了上去。
紧赶慢赶,他总算是在电梯里截住了陆修。
“陆总,您把手贴一下吧。”楚门气喘吁吁地把那一整包创口贴一并递给他,“许小姐醒来以后看到您的手变成这样,会担心的。”
陆修这时才垂头留意到自己渗血的手指。
他无声地接过创口贴,一连撕开了个分别贴在指尖的伤口上,沙哑地道:“谢了。”
……
陆修交接了公司的事情,又重新驻扎回了许春秋的病房。
无论谁劝,无论怎么劝,都不肯走。
沈琼瑶女士敲开病房房门的时候,陆修低头握着许春秋的手。
他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白上爬满了红血丝。
“妈……”
他站起身来,伸手去接她手中提着的东西。
沈琼瑶女士心疼得不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先心疼自己熬红了眼睛、失魂落魄的儿子,还是先心疼苍白着一张小脸、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儿媳妇。
“怎么了小许这是,不是说只是落水没有什么大事吗?”
陆修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高高瘦瘦的个子此时竟然单薄得像是一片纸。
“瘦了,你们两个都瘦了。”她把饭盒从保温袋里取出来放在床头柜上,放轻了声音,“我让家里的保姆做了鸡汤,原本是想让小许补补身子……”
她轻柔地摸一摸许春秋的额头,把她的额发理顺,怜惜地说:“可怜见儿的,我们小许命怎么这么苦啊,爹不疼娘不爱的。”
网络上近来的那些有关许春秋的传闻,她都有所耳闻。
“没事儿,你早点醒过来,阿姨疼你。”
眼看着鸡汤许春秋是喝不下去了,她端着保温饭盒转过头来往陆修怀里一塞。
“你也是,别把身子给熬垮了,喝点鸡汤好好补补。”
陆修机械地抬头看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失魂落魄得像是丢了魂儿。
沈琼瑶长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许这孩子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沈琼瑶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你昏迷的时候小许也是这样守着,一步都不肯离开你。”
陆修错愕地抬起头,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一个什么念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希望
和许春秋一样?
当他跌入时空的缝隙,许春秋是怎么把他唤回来的?
右手小拇指处传来的刺痛仿佛还历历在目,他们的小拇指被一根细细的红线拴在一起,他还记得那线系得很紧,几乎要勒进皮肉里去。
他是被许春秋的一根红线给拽回来的。
等等,红线?
陆修猛然顿悟,他急切而克制地解开许春秋领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形状明晰的锁骨和雪白的皮肤裸露在了病房里带着福尔马林味道的空气里。
这动作看在沈琼瑶女士的眼里简直是怎么看怎么禽兽。
“你干什么啊,怎么还解人家小许的领子呢?”沈琼瑶有点慌了,“我跟你说你不要乱来啊,等小许醒了我都要告诉她的。”
陆修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头也不抬,蓦然间,他的动作停了。
沈琼瑶女士松了一口气,正要上前去替许春秋把衣服整理好,把她领口的扣子严严实实地系回原状,只见陆修怔愣着从她的领口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一枚沉甸甸的赤金玛瑙戒指。
戒指是用铂金的链子系在她的脖子上的,红线没有了。
陆修放下戒指,焦躁地在病房里来来回回地大步踱着,大脑飞速地运作着。
“你消停点,小许睡着呢,”这时沈琼瑶才看到他手上的伤口,声调陡然抬高,“你手怎么回事?”
他低头看一眼,心不在焉地道:“不小心划的。”
沈琼瑶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劝不住你,你自己在病房里记得注意身体。”
“鸡汤记得喝啊。”
她话毕,转头便离开了病房。
鸡汤凉得很快,没过一会儿上面就飘了一层油脂,陆修皱着眉头一口将不再温热的汤灌了下去。
许春秋还没有醒过来,他的身体不能垮。
他放下保温饭盒,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白新文的名字,接着站起身来掩上病房门,立在走廊里给许春秋的助理小白打电话。
“是我,陆修。”他不由分说地直接开门见山,“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有件事情很在意,想要问问你。”
小白的声音显得有些诚惶诚恐:“陆总您尽管说。”
陆修深吸了一口气:“许春秋的脖子上一直戴着一条红线,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是从哪里求来的?”
“寺庙?还是什么神社?”
小白摇摇头,尽管陆修在电话另外一头,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动作:“都不是,好像是一位老人家送给她的。”
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
小白从前跟在许春秋身边的时候就留意到了这根红绳,他记得自己当时还问过她:“不是吧小许老师,陆总花两千万买给你的戒指,你就拿这么一根不值钱的红绳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