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覆三千年(16)

作者:柳柳柳柳柳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连皇帝尚且不能离我左右,而你,实在算不得什么人物。”

高乔握紧了拳头,问道:“那现在,你是想杀我?才同我废话这么多……”

宰相的声音骤然轻下去,几乎微不可闻:“我说过了。在我眼里,你不算什么……你走吧。棋盘上没了你,这个局也不是那么好玩儿了。记得,下回,少点你的无谓的同情心,有那时间,不如去吟诗作对。呵。”

高乔不死心又多问了一句:“这孩子……他在你宰相府活活饿死了。你就不怕有一天因果报应,你也落得个这般凄凉下场嘛?”

宰相不欲再说,只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毛。

高乔出了宰相府。临近夜晚的风凉凉的,不至于那么冷。

高乔怀里的锁有些硌人。他将它拿出,贴在手里,竟让它也染上了些许热度。

沿着一条羊肠小道,高乔到了褚桑所说的洛子爹临死的街道。

一户人家见入夜了,一个孩子却还这么直愣愣地站在门外,大着胆子隔着门问道:“小公子,你干嘛呢?这儿前几天刚死了人,你这么站着怪渗人的啊!”

高乔问道:“那人是个农夫嘛?”

门里的邻里笑了一声:“你小子也知道这事儿啊!没错……好像是之前卖田又反悔的那个……世道不好,那富人家无非就是不顾农夫意愿要强占田地嘛……也怪那农户气量太小,没走几步,就被气死了……我的乖乖,你说,这事儿也算奇闻了吧!”

高乔重复道:“气死了?”

那门里的人碎碎念道:“对啊。那富人的家仆也实诚,还好心找了个大夫呢。大夫当街诊出气急攻心之类的。你说好好一个人,田没了就没了吧……连命也搭进去。真是想不开……”

高乔不再回话。那邻人见他没反应,就离去了。

高乔靠着一面墙缓缓坐下。想起两个月前与洛子的最后一面和今日见小猴子的场景,他露出了一副要笑又哭的模样。

想不出,小猴子该是如何在无尽的恐慌和无力感中被活活饿死的。也想不出,洛子他爹该是在怎样的对孩子的遭遇不安和愧疚中忧虑而亡的。

若是换在从前,可能高乔也随波逐流,觉得平民的命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当从小玩到大的洛子受牵连枉死,当他们一家人在另一场事故中被当成较量的筹码分崩离析,高乔想法动摇了。

——只有愚蠢的人才看不起别人。

周围的温度渐渐低下去了。高乔撑着墙面站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第 13 章

高乔回府的时候,他娘亲高夫人却等在门口。

高夫人一见高乔就心急问道:“你去哪了?你父亲生了好大的气!”

高乔不答反问:“父亲睡了吗?”

高夫人:“好像最近格外忙些。他已经休息了。但,保不齐明天你要挨训了……”

高乔道知道了,推他母亲回去歇息了。随后,高乔见洛子娘的房间灯还亮着,就敲了几下门后进去了。

洛子娘:“公子,怎地大半夜回来了?是我家里的事有着落了嘛?”

高乔说道:“李大娘,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能力有限,找不到一点线索。”

高乔不知怎么告诉她实情。本来话到嘴边,遛了一圈,却又咽回肚子里。

高乔回了院子后,心神不宁,又起身去了园子里。园子里静谧如常,连树底下那个熟悉的瞌睡的少年都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了。

高乔心想:这人也许喜欢来外边睡。随他吧。

便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石头身上。

而高乔则静静地仰望着月亮。一时百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出神。

尚书虽然人被关进了大理寺,可是让人带个口信的本事还是有的。再怎么说,日后出了牢房,还是朝堂上一只潜在的利爪。

昨日一回府,一个跑腿被尚书遣到高府,送上一个字条。高将军打开一看,上面只写着“高恒远,你可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竟然连官职头衔也不顾了,径直呼他姓名。高恒远一时摸不准尚书这是个什么情绪,但大抵不是个好兆头。

之前就算是悔亲,尚书也顶多闷声置气。今天是自己哪个儿子,真的惹着了尚书了?儿子中谁有胆子能触尚书的霉头呢?

联想到高乔把尚书一事相关的老妪接到了家中的事迹,高恒远沉声吩咐一个高乔房里的小厮来答话。

一问竹清,这个小仆却是想交待也交待不出什么。他啥也不知道……

老妪没走,高乔数十个小时未归,去干什么了不清楚。

但高将军猜,大约逃不过给自己找麻烦的混账事!

第二天一大早,高恒远听下人说儿子回来了,本想就揪着他狠狠责骂一通。但是竹清来报,说少爷天不亮又出门了。暂不知道在何处。

高恒远捏了捏手,深吸一口气,只得先准备上朝的事宜了。

这边高乔天蒙蒙亮就漫步在街道上了。这时虽然路人不多,但是很多小商贩已经摆出摊子,贩卖商品了。

这股烟火的气息,通过高乔的鼻腔进入他的胸膛,让他塞满了苦涩的内心被平静替代了。可是等到行至皇宫前,高乔的心陡然有些紧张。

其实已经好久没来这儿了。连门口的守卫的脸,高乔也不甚识得了。只在拿出那块出入宫闱的金牌时,高乔才好像有了一点故地重游的实感。

特别是遇上了之前守门的侍卫、现在晋级成了统领的熟识,高乔很快被批准放行了。高乔熟练地找到了秦公公的住所,让他帮忙通传一声给皇上。

得到皇帝批准后,高乔进了皇上的寝宫。皇帝一点儿也没有卧室会面的尴尬,一面展手让公公们穿衣,一面慢条斯理地问道:“怎么了,高乔?找朕有何事啊?好久不曾见你了。你比朕还要忙得多吧?!”

高乔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很快地,他的思绪整理好了,也没有行过多的礼仪,直接说道:“皇帝舅舅,你可知道,宰相才是那个火烧麒麟田的元凶啊!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有人使诡计,存心坏了您的威名。”

高乔一直以来,总下意识地在皇帝面前展现出一副全心全意信任和依赖的模样。每当他这么做的时候,高乔很明显地能感知到,皇帝的笑容也会卸下一些防备,多几分真心。

皇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外甥,虽然嘴角依然是挂着微笑,但是他细细的眼睛却更加眯起,丝毫没有因为高乔的话露出些许的吃惊。

皇帝自幼不是很得先皇器重。开蒙过晚,七岁前口不能言,加上生母早逝,他小时候虽贵为皇胄,却也没少受自己的宫人们的委屈。只有雅善公主,心思纯净,看不惯宫廷里面的弱肉强食的把戏,幼时没少维护这个小弟弟。

皇帝固然铁血无情,可是越是久远的恩情,在这个帝王的心中就越显得弥足珍贵了。

他对自己的这个外甥也是真心疼爱过的。但就每一个孩子曾经历的那样,当孩子愈长大,心智愈独立,旁边的大人们就会愈有这种无法控制的未知和荒谬感。高乔刚进宫的时候,还粉粉嫩嫩一个奶娃娃,等他大了,皇帝借孩子操控高家的心思才慢慢重了。

皇帝亲切地笑着:“孩子。你这话有什么凭证吗?”

高乔的眼睛还像小时候一样澄净。

他说道:“宰相府上有个幕僚。就是他绑架了农户的孩子,使得尚书不能轻易得手那祥兽瓜地。摸不准尚书会不会强占耕地,那幕僚撺掇着宰相火烧了瓜田,让皇帝舅舅你错失了那瓜田。彰显圣明的瓜田……宰相和尚书,都非良人!最可恶是宰相,事后还能恶人先告状呢!皇帝舅舅,那些受牵连的都是您的百姓。您一定好好治治这两个家伙!”

皇帝看高乔说完后还挺了挺腰,仿佛觉得自己明察秋毫聪明绝顶。

皇帝轻轻按压了一下自己翘起的嘴角,回道:“朕知道了。”他仿佛得了极大自信,又回到了当年自己独当一面的记忆中去。

高乔一副“稚气”地追问道:“皇帝舅舅,你想到该怎么惩治他们这些卑鄙小人了吗?”

皇帝对自己外甥的追问有些不满,难得严厉地指教道:“高乔,这是朕的事务。这朝政之上,我如何切断我的左膀右臂迎合区区一个农户的公道呢?!朕最多只能口头提点一下宰相他们。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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