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宴前脚刚定下要去燕京,后脚这鬼面人就让石恨天提早在官道埋伏他们。
如此看来,这鬼面人,不是他们身边的人,就是在他们身边放了人。
鬼面人或许是发现了石恨天多年来一直不断寻找邢瑾年,由此推测出了石恨天就是邢小风的身份,因而便想用邢瑾年的消息,让石恨天帮他做事。
鬼面人不知从哪弄来了邢瑾年的遗物,石恨天自然认得,找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了希望,他当然不会放过。
若不是钟灵出现,只怕就算鬼面人让石恨天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了换取邢瑾年的下落,他都不会拒绝。
鬼面人要石恨天劫唐安宴和齐天佑二人回天风寨,借勒索唐德和齐鸣的由头,把两位大人引到天山无回崖上。
这二选一的游戏,既然是鬼面人定下的,便能从中窥探出了些他的阴谋。
结合上元夜溺亡那日,唐安宴落水后恍惚中看见了鬼面人的身影,猜测鬼面人是想将他的死嫁祸给齐天佑,从而让唐德记恨皇家来看。
今日这事的目的,只怕是殊途同归。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成日被人窥视、算计,唐安宴很是不快。
他便打算将计就计,借此机会,将这鬼面人揪出来。
但看崖山一众土匪抢□□抢的热闹,这选择游戏看起来是进行不下去了,唐安宴瞥了眼崖底,眸光一凛,暗暗做了决定。
“第二计划。”
唐安宴头也不转,用只有挂在身侧的齐天佑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齐天佑心领神会,但心里仍旧担忧,不放心地扫了眼唐安宴的腰间,看到那几不可见的银光,稳住心神,才微微点头。
唐安宴吞了吞口水,深吸口气,朝着钟灵轻轻吹了声口哨,准备开始他们惊心动魄的另一计划。
然而钟灵闻声刚转过头来,两人的视线将将对上,出乎意料的意外发生了。
——有人等不及了!
一片混乱拥挤的抢夺中,不知从哪飞来一粒尖锐的石子,风驰电掣,咻地一声,破空而来。
擦过钟灵的手掌,击落她手中的弯刀,石子并未停下,紧接着又直直冲着岩石上紧绷着的绳索而去。
紧随着“啪嗒”一声响。
黑褐岩石上那条系着唐安宴双手的麻绳,应声断裂。
与此同时,一声长长的惊声尖叫“啊——”划裂悬崖空谷。
唐安宴在众目睽睽下,掉落悬崖。
因此声惊叫,众人都停止了动作。
无回崖上,除了粗壮的树枝弯了点弧度,吱呀叫唤,落了不少的绿叶外,只余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都随着那惊叫的消失,一并冻结。
唐德面色煞白,瞳孔猛缩,惊恐之色凝固在面上,连带着手上狂放撒钱的动作也猛地顿住。
宝钞无力地从手中滑落,唐德整个人在马上几近坐不稳,颤抖的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
齐鸣倒吸一口冷气,暗道糟糕,担忧下一个就是齐天佑,当即一声令下。
一众禁卫军轻易地冲散了一窝子傻了眼的土匪,掩护齐鸣奔至崖边。
齐鸣手中马鞭一甩,缠上了齐天佑的腰。
而此刻,惊吓过度、六神无主的唐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敏锐。
要不然以他的洞察力,定会发现,无论是齐天佑还是石恨天,甚至是捂着受伤手心的钟灵,都没有着急往崖底看。
三人冷厉犀利的目光在四周逡巡,好像在寻找什么。
与此同时,井然有序的禁卫军中倏地蹿出一个纤细的身影,步伐仓皇失措,一下子打乱了禁卫军冲锋陷阵的阵法。
那人直直奔着崖边而去,口中还凄厉地喊了声:“安宴兄——”
声音格外耳熟,还是个女子!
喊叫声中的颤抖,惊恐,引得崖上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包括本该寻找附近可疑人物的钟灵、齐天佑。
待看清那人是一身禁卫军打扮的虞月卿,钟灵和齐天佑皆是一脸震惊。
“怎会是她?!”
齐天佑被齐鸣救回了岸上,棕色眼眸落在趴在岸边,一脸急色的虞月卿身上,困惑里还带着几分探究。
钟灵抱着擦伤了的手,顾不上擦药,快步行至虞月卿身侧,不可置信问道:“月卿姐你为何会在这?”
钟灵杏眸藏着怀疑,唐安宴说过,当他落入悬崖,崖上谁人行为举止最怪异,不关注他生死,借机趁乱要逃之人,极有可能就是鬼面人。
虽然虞月卿的举动和唐安宴说的全然相反,她是因为太过关注唐安宴的生死而引起了混乱,可这个节骨眼,虞月卿突然出现在这,绝对也称得上怪异。
然而还得未来得及深究,唐德不知怎的,金刚怒目,和石恨天打上了。
石恨天急着脱身,眼睛不断往林间灌木中瞟,口中一直念着“回来再和唐大人解释”。
然而再次痛失爱子的唐德怎会听?□□一甩,牢牢地挡住了石恨天的去路。
两人一时之间缠斗在一起,难分伯仲。
钟灵见状,更为心焦,也顾不上继续质问虞月卿,只喊了齐天佑救人,自己赶忙去拉架。
无回崖的混战,最终在唐安宴被齐天佑从崖下拉上来之时,得以告终......
“胡闹!”
唐德大掌往手边的木桌上一拍,震得上头的茶盏乒乓作响。
唐安宴一脸不服气地跪在他面前,蹙着眉,眼里尽是桀骜倔强。
“难道爹你就不想将那鬼面人抓出来?我这法子虽然有惊,却无险,这刀枪不入,斧砍不断的天蚕丝,还是您送我的,它有多牢固用不着我和您解释,我胡闹什么了我!”
唐德听的越发地生气,张大着嘴大口呼吸才没把自己气厥过去,双手紧握着拳头,只觉得脑壳突突地疼。
他上辈子是杀了多少头猪,今生才能生出这么个不怕死的玩意儿!
唐安宴自小任性,好说歹说不要暗卫跟着,让唐德留着自己用,他便送了这金丝软甲给他防身。
唐安宴能将这万金难求的天蚕金丝软甲拆了当保命绳,他是丝毫不意外。
但这并不表示他赞同小兔崽子这般胆大妄为,拿自己性命做赌注。
差点以为儿子又死了的窒息钝痛还未散去,唐德怒气冲冲指着唐安宴的鼻子,恨铁不成钢。
“好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胆子是越发大了,你可想过,你这回要是出什么意外,你对的起钟灵......”
“唐叔!”
钟灵上完药,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唐德这话,连忙大喝出声打断。
唐安宴不明所以地拢着眉,听唐德这未说完的话,应该是说他对不起钟灵?
可他对不起钟灵什么了?
唐安宴转头看钟灵有些惊慌的神色,眸色微沉。
唐德见到钟灵后,立马收了脾气,随即冷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
唐安宴眯着眼,狐疑地打量着他爹,明明前一刻还不依不饶,这会这么简单就轻易作罢,说没有鬼谁信?
“你们......什么事瞒着我?”
唐安宴耳目清白,没聋没瞎,自然看得出这两人遮遮掩掩的,有秘密瞒着他。
不知怎地,他忽而回想起那日,将钟灵从腊梅林带回家时。
钟灵和他爹还有他二爷爷关上门,说了好一会话,还让小武拦着,不让他偷听!
事后若不是钟灵插科打诨、撒娇耍无赖,蒙混了过去,唐安宴定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钟灵见唐安宴眯着眼,不善的眸光打量她,错开眼,扯着嘴角干巴巴一笑,满心想着故事该怎么编,才能让唐安宴相信。
然而她眼珠子刚转起来,就被唐安宴冷笑着打断。
“想编谎话骗我?大可不必!”
唐安宴觉得心里很是受伤,一想到钟灵有事瞒着他,将他当做了外人,浑身好似坠入了冰窖,说不出来的胸闷气短,心气不顺,赌气冷哼道:“就当我没你这兄弟。”
说罢,他冷着脸,就连凤眼里也结满了愤怒的冰渣,顾不上揉阵阵疼的膝盖,站直了身子,甩着袖子就想破门离去。
钟灵闻言惊的瞪大了眼,杏眸闪烁着惊慌,手足无措,以往唐安宴不管怎么气她恼她,都不会说不要她当兄弟这样的话来。
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安宴......我......”
钟灵急得眼角泛红,像是只要被遗弃的小猫,慌忙揪住了他的袖子,想要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