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个欢喜道:“头儿,你快看他蛮横那样!一定是家里娇宠过头的公子哥,俺看这回,绝对能勒索到不少银钱,老大不愧是老大,眼光就是好。”
高个壮汉深有同感,满面笑容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朝小矮个吩咐道:“既然人醒了,那我去禀报老大,你好好看着,等着发财吧。”
小矮个喜滋滋地应声说是。
唐安宴铁青着脸,看两人对他视若无睹,还一脸贪婪奸邪的笑。
盯着他的眼神活像在看什么值钱的宝贝,他堂堂唐家大少爷何曾被人这样忽视,还被当成货物来看?
他心里既憋屈又恼怒。
但想起他们言语间对他爹还有禁卫军,都无惧和不屑,只压了脾气,咬着牙告诫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了解形势前,千万不能再冲动了。
“老大来之前,人可交给你啦,你可别趁我不在,又找地躲懒!”高个壮汉走之前还不放心叮嘱了一句。
“得嘞,头儿您就把心放肚里,这里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俺保证,俺的眼睛不会离开他半刻,您忙您的去......”
小矮个目送大高个出了门,而后便转回身来,一脸认真地死盯着唐安宴瞧。
如他保证的那样,贪婪的眼,一瞬不瞬,牢牢钉在唐安宴的身上。
唐安宴深深吸了口气,冷冷瞪了那小矮个一眼,随后不再管他,凤眼四转,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如果天风寨抓他们的目的仅是为了勒索钱财,那他们的性命暂时应该无忧。
唐德不差钱,儿子他还是赎的起的,但是难保天风寨的人拿到钱后不会反口撕票,毕竟这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真土匪,绝不能高估他们的人性。
他不能将自己的命寄托在被救上,必须得先行想好应对之策。
唐安宴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双脚也被麻绳紧紧绑住,他靠着腰腹用力坐直了身子,拿眼细细得扫视四周。
此处看起来像个牢房。
铁栅栏外的青灰墙壁上,每隔半米立着一盏油灯,有规律地排着,交相错映,随着气流浮动跳着阴冷的烛光。
明明是盛夏,这牢房却很阴凉。
牢门外是条长廊,对面是用刑的地方,墙上挂着的各色刑具......格外眼熟。
打眼仔细一瞧,和刑部大牢里极为相似,土匪窝里有刑具不奇怪,让他差异的是,土匪窝的刑具上竟有官家的标志?
难不成......他们还抢劫过工部?
可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再看牢房四周都是密闭的石墙,连一个窗子都没有,外界的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不知这会是白天还是黑夜,也不知他睡了多久。
不过腹中饥饿的感觉分明,睡得时间应该不短。
唐安宴扭着睡僵硬的脖子转过头,身后躺着两人。
左边躺着齐天佑,右边是范松,独独不见钟灵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镇定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惊慌,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此次出行前,他吩咐过小武,让他护着钟灵,小武的办事能力,他放心的很,更何况方才那两土匪也说了,他们只抓了三人。
许是因为他让钟灵扮成小厮,躲过了土匪的注意。
如此一来,倒是合了他的意。
唐安宴敛着眸,漆黑凤眸如堕入深潭一般沉静,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脱身的对策。
不过半刻,便有了一计。
“知道我是谁吗?”
唐安宴高高扬起下巴,像只高傲的孔雀,用鼻孔对着牢门外监视他们的那小矮个土匪,字字都带着趾高气昂。
紧随一句:“知道我爹是谁吗?”
眼神轻蔑,十分不屑,无脑纨绔公子的姿态展露无遗。
见门外站着的小矮个土匪目露惊奇之色,唐大少爷再接再厉,倨傲地冷冷一哼:“识相的赶紧将小爷放了,小爷一个高兴,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牢门外紧紧看着唐安宴的小矮个,眨巴眨巴眼,随后夸张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直不起腰。
半晌才鄙夷道:“管你是谁!”
“进了俺们天风寨的大牢,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再出去!无知小儿还敢如此猖狂。”
小矮个目光中流露着可笑的神情,对唐安宴的天真感到惋惜,这些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空有如玉的容貌,却是不长脑子。
唐安宴闻言大惊失色,收起狂妄自大的模样,讶然道:“难不成这儿就是那威名远播,让无数高官都闻风丧胆的天风寨?”
小矮个一脸算你有点见识的神情,得意洋洋地点头,回了一句“正是。”
唐安宴装模作样地倒吸了口气,露出点怀疑的神色接着问道,“你们寨主就是那个,凭一己之力,斩杀前任燕京大司马,还灭他全家的石恨天?”
小矮个听这话,更是骄傲地挺起了胸,仿佛被夸的人是他,满脸自豪地点了点头。
他们老大就是这么厉害。
唐安宴见他认下,先是露出敬畏之情,而后眼眸亮起敬佩的星芒,回想着以前旁人是怎么奉承他的,有样学样,满口胡言,给那石恨天一通狠夸。
虽然神态浮夸了些,可当初唐安宴从唐德口中知道天风寨石恨天的事迹时,确实对石恨天这条汉子,是敬佩有佳。
有了这样的情绪做铺垫,天花乱坠的言辞,竟也能让人觉得真挚。
天风寨的土匪头子石恨天,不过三十有余,年轻有为。
虽来历不明,却有着高超武艺,还擅长排兵布阵,占据天山这一易守难攻的山头,屡次让朝廷吃瘪,是块连官府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
听说他是十年前突然投靠天风寨的老寨主,靠着一身绝技,屡次击退来围剿的官兵,保住了寨子。
前老寨主因此对他青眼有加,不但收他做了干儿子,甚至在驾鹤西去之时,将寨主之位也都传给了他。
老寨主死后,石恨天刚接手寨子没多久,就抢了当时燕京大司马押送去边关的上万把兵器。
抢完第二日,却又大张旗鼓地全给大司马退了回去,说这样劣质的武器他们天风寨的兄弟瞧不上眼。
此事后来还牵扯出了工部和内府监贪赃枉法、偷工减料之惊天大案,甚至还揭露出了十年前邢大将军一家,祁关之战惨败的真相。
而此前大肆宣扬,发散谣言是石恨天偷偷调换了官造兵器,想让边将之士陷入险境的大司马,在判决的圣旨未下之前,就被石恨天下了战书,单挑斩杀于马下。
为解被污蔑之恨,石恨天取了大司马的人头挂在燕京城门上,担心他后人会报复,干脆灭了他全家。
有仇必报,片甲不留,手段残暴血腥,自此名震天下。
一个土匪头子,竟敢如此明目张胆,杀害朝中大员,还能全身而退,让朝廷都对他束手无策,唐安宴对他是真的敬佩过。
当然,这仅限于他没被抓之前。
此番看他,为了抓他们三个,连下药这种宵小之辈的手段都用上了,唐安宴心中唾弃鄙夷了石恨天一万遍!
恨自己误信传言,眼瞎。
此刻为保命,他不得不祭出他戏精的看家本领,假意露出景仰之色,自报了家门。
“小爷乃禹阳兵部尚书,唐德之子唐安宴,久仰你们石寨主的大名!”
“方才那高个好汉说去回禀你们寨主,想来不知何时,石寨主就会来看小爷。你看小爷现下蓬头垢面的,若是这样去见传闻中的英雄好汉,实在是对他的不尊重。”唐安宴摇头做叹息状。
若手脚没被束缚,他定要捶胸顿足,来表示自己此时的痛心羞愧,溢于言表。
好在他业务熟练,光用到位的表情也能将那小矮个土匪唬得一愣一愣。
所有的铺垫,都只是为了引出接下来这最重要的一句。
他牺牲了色相,用一双满是敬佩与期待的凤眸盯着小矮个,烛火的光芒倒映其中,闪耀着明亮耀眼的真诚,叫人难以拒绝。
“劳烦小哥替我备些清洗用水,让我整理一下,总不好在那般英雄豪杰面前失了礼数。”
小矮个听到唐安宴自称唐德的儿子,先是感到震惊,没想到老大一抓就抓了个禹阳最大贪官的儿子,这不是天上掉的馅饼吗?
醒过神来,更是笑逐颜开,听闻唐府金石玉器满房,富可敌国,这次可真的是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