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云栖在场,他顾及会叫出来。
偃花楼花老板,生意最大,也与官府叫嚣得最凶。
有同僚知道后在圣上面前参了霍宏一本,圣心难测,当时未发难,说不好有没有往心里去。
霍家的天阴了有段日子。
叶姨娘虽不知道朝上的事,但老爷不去自己房中久了,就知道必要发生什么,近来也掩起房门,不让外人进自己的院子。
林怀柔说不担心自己夫君是都是嘴硬,霍宏将这些说与她听,她便将积怨抛开,全心全意忧心起来。
早上往哥哥府上走了遭,林怀芝劝她不要多想,她仍难安,这才又登门老太太家,祈愿老太太能点她两句,再不济,不还有个前兵部尚书了吗?
听过她的话,孟澜也沉默下来,一时给不出注意,潮止道:“姑母与姑父宽心吧,圣上虽惯用重典,但也有的放矢,那花老板的弟子不知有多少,不乏嫁去高门为妾的,若都揪着定罪,难免人心不稳。
再者,叶敏青已为霍家诞下一子,什么前尘过往就都不论了。”
是这个理。
提到叶氏生子,怀柔脸色难看,但同时也稍有宽慰:“但愿时间过得快些。”
穆简成的到来,事先没有任何风声。
等到戎都街头巷尾遍是传言,他的人已经坐在戎王宫中,与诸王把酒言欢了。
如今北齐壮大,过去两载,穆简成收复穆离父辈的失地,将漠南漠北草原统一。
近半载,虽与南梁尚存盟约,可是边境早就剑拔弩张了。
对于实力逊于二国的北戎来说,这是机会。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与齐国续盟,或许有利于他们在偏安中默默壮大。
戎王近来身子骨不佳,入夜总会咳嗽,有时后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只能等天明传太医开安神的方子。
但为表诚意,当着穆简成的面,他还是饮下不少酒。
他喝一杯,穆简成喝一杯。
呼延奔严肃地躬立在汗王身后,不苟言笑,内侍几次奉上座位,都被他摇头拒了。
从他的位置,刚好可以看清戎王与三位王子的神情。
说来有趣,当初大汗毁盟时,这几位哪一个没有说过「誓与北齐不共戴天」?
这才多久就全抛到了脑后。他心中讥笑,不表现出来。
离开王宫,他与大汗在大王子的陪同下往戎国君主为他们安排的住处行去。
呼延奔丝毫不会担心戎国借此机会对穆简成不利。如大汗少了一根汗毛,齐军即刻大兵压境。相反,如此次沟通顺利,齐军屯兵会暂时撤离。
这样想着,见穆简成的视线看向远处的宫门,一辆简朴没有过多装潢的马车自那缓缓行过。
大王子凝了几许,忽地意味不明地低头一笑,接着语气颇有轻佻:“那是南梁质子的座驾,怎么,齐王与他熟识?”
穆简成的眸光淡漠极了,侧首看着大王子,显得傲慢:“本王应该与他认识?”
大王子道:“齐王莫怪,本王并非这意思,小小质子,恐怕今生都离不开戎境,不足介怀。”
呼延奔在旁不耐烦道:“快点走吧,我们大汗忙得很。”
第66章 美人图
李勖从外面回来, 林风眠正在院中与团子、犄角玩耍。
团子霸道得很,叼到小球便不松口,犄角在它旁边委屈地转了几圈, 一靠近,团子就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勖系完马,推门儿走进来, 便瞧见这幕:林风眠蹲在地上,凑近团子:“给弟弟玩一会儿好不好,哎呀!王爷回来了?”
李勖笑了笑:“猜猜本王给你买什么了?”
这些日子,两只狗子早能听得懂「买」字了, 当即摇起尾巴期待地看过来,这样一来, 球儿被团子抛到脑后。
田翼田庄见状, 乖觉回避。
林风眠绕到李勖身后:“是鲜牛乳!”
许是前世太苦了,重生回来,她格外爱吃香的甜的。
“晚膳做一道牛乳羹,配上牛乳葱油饼,王爷觉着可好?”
“你说好便好。”
晚上,她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热牛乳,别提多满足了, 李勖凝她一会儿,忽来了句:“今日去集上了?”
林风眠未放下碗, 含糊地点点头:“嗯,看看有没有新料子,做几件夏季的衣裳,那马鞍也改换个新的了。”
李勖淡淡嗯了下,似咽下什么话, 沉默着又给她盛了碗,准备放一遍晾着。
她道:“我看见穆简成了。”他的手一顿,几滴牛乳滴到桌上。
大王子为了给穆简成开道,驱赶百姓避让,她想不注意到都难,说来十分巧,那驾车从自己身旁叫嚣而过时,车帘翻飞,她正好看到穆简成的脸,他也将头转了过来,目光从她身上掠过,仿佛看陌生人。
她想,这样也好。
李勖不知想到什么,忽道:“你可知,本王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王爷您话题转地好生硬哦。
但她还是乖乖道:“喔……就我和亲那年?”
他却摇头:“一开始本王也这样认为,直到那天才想起,哀帝薨逝时,本王随梁帝进宫……”
他顿了顿,回忆中轻轻勾唇,“在诚明殿屋顶遇到一个顽皮的姑娘。”
林风眠惊奇地睁大眼睛,是有这么回事来着,只不过她很快就被一本正经的大哥提溜着衣领下来了。
“原来那时我们就见过。”
李勖笑了笑:“所以啊,本王才是与你相识更久的那人。”
这是在与穆简成比谁与她交情深更深?这人有话不直说,可真是别扭啊。
林风眠笑得看透一切,李勖微有些窘迫,耳根渐渐红起来,可下一刻,她像根轻柔的羽毛一样扑到他怀中,张开臂膀紧紧抱住:“我好喜欢王爷啊……”
李勖心中微荡,在她看不见得地方,笑容深切,半晌,拍拍她头,道:“今日倒是乖觉,起来,再喝口牛乳,本王有赏。”
得嘞,财迷如林风眠,登时起身,咕咚咕咚把一碗饮光,等着被赏。
李勖看着她,开始解披风,这是要……接着,束腰也解下,褪去月白外袍……
她脸红起来。
李勖绕到屏风后,换上那件山青色的儒袍,一看这架势,是要作画了。
“就知道想些不该想的……”他走出来,“行,这个一会儿再赏,先坐在那里。”
她已经恨不得找地缝藏了,什么跟什么呀……
“王爷是想画我吗!”反应过来,林风眠有些小激动,“还从未有人为我画过像,你可要画好看点……”想了想,又加上句,“我相信王爷!”
她让他李勖等片刻,挽好头发,在窗前坐正,这时月光刚好透进窗子,照在她的脸上:“这下好了,王爷开始吧。”
李勖画她,她瞧李勖,两只狗子瞧他俩,不一会儿相互枕着倒头睡去。
静坐良久,林风眠的意识不觉飘远,初识李勖,他是什么样子?
他是甲胄不离身的太子,虽可谓年少有为,英勇无双,但总让人有种距离感,不敢靠近。
后来也见他锦衣华服,站在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与人点头对饮,若即若离中,凌厉之气反倒更盛了。
如今远走他乡,地势险峻,人心难测,这小院子中,那支从不离身的长剑却很久很久没有再被他提起。
恍惚中,李勖的声音:“好了。墨迹没干,等上半炷香再看。”
她依言,🆆🆁🆇被他拉起走向床榻。坐了这么久,真是有些困乏,不大会儿功夫就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半夜林风眠起床喝水,冷风吹微,不觉瑟缩了下,盹也醒去不少。
她用尖刀挑了灯芯,蒙住罩子,持灯去看画。
走笔流畅,配色淡雅,落款缀上句:康仁八年春,岁在庚子,绘于北境。李勖这幅图,有宫廷画师张本年那味道了。
只是,等等。
画上女子是林风眠没错,但双唇为何被他点上几抹白色?
她走至镜前,仔细一看,懂了,是奶……
林风眠站在原地运了会气,上床时,极「不小心」地踩了李勖一脚。
整个梁京这两天都闹腾腾的,好像一夕之间,每家都被卷进或大或小的困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