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49)

“我可没见过你!放手!”懿成奋力挣脱,却仍受制于人,她涨红了脸,“放开!男女授受不亲!”

“不对——”那大汉怒目圆瞪,手中劲头丝毫不懈,转头对手下的人道:“再拿来看看!”

其中一人刚从怀里掏出那张画像正欲递给“刀疤”,却被那女子一把夺去撕了,只听她又开始哭叫嚎啕。

懿成撒起泼来,她高声叫喊,“北国人欺负大越人了!北国人欺负大越人了!”

“我与他素不相识,他见我生的好看,非要将我绑去北国,在大越境内如此欺男霸女,为非作歹,真是没有天理了!”面对愈聚愈多的人群,懿成声泪俱下,满是怨愤,好不动情。

北国与大越边界之境近十几年来颇不太平,从前两国交战后遗存的乱民散兵经过迁徙流转衍化为一群神出鬼没的沙盗,这于两国民众而言,早已成了一个积怨已久又避之不谈的话题。

故而,在漠北这样交界之地煽风点火,挑动民愤,无疑是能够一触即发,星火燎原,一时间,四下蜂拥的指摘来得迅疾且五花八门。

“你胡说什么!”“刀疤”终受不住这番如泰山压顶的围诘之势,他松开懿成,亮出兵器,一个怒手便砍翻了桌子,酒水碎了一地。

“动手啦!打人啦!砸场子啦!”一片措乱碎语里,懿成借机挣脱开来,仍不忘乱上添乱,高声撺掇。

不多时,掌柜带了几个“练家子”匆匆赶来,他约摸甲子之年,精瘦矮小,两颊凹陷,言语间仍赫赫生威,“这位客官,小店有个规矩,来者是客,刀剑无眼,可不得在店内比武,还请客官收起宝刀。”

掌柜在漠北有些年头了,深谙此地的生存之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可不会委曲求全,叫人白白寻了麻烦。

“刀疤”百口难辩,一不做二不休,正要挥刀大开杀戒,却立马被手下人止住了,他们用北国话交头接耳了一阵,“刀疤”这才忿忿不平,鼻翼一开一合,极不情愿领着随行向栈外走去。

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提前暴露了牧仁王的指令,故只能选择守株待兔,伺机而动,只是命运留给这一行人的机会所剩无几了。

临走前,“刀疤”的视线特地在人群里逡巡,他欲寻出方才那女子的踪影,却并无所获。懿成早已趁乱脱身,挤过人群,上了二楼客房。

“刀疤”为失去猎物的行踪而无限叹惋,殊不知自己也无意间闯入了一处密不透风的幽蓝陷阱,那罗网专程为他而设,正由此间客栈二楼某处的一个隐晦眼神缓缓延展开来。

雪中夜行

大堂里哄闹不已,懿成忙不迭逃躲去了二楼,她回了厢房,急急落下锁,靠在门后,仍是面如土色,心有余悸。

他们会追来吗?这个念头令懿成两腿发软,她屏气凝神,全神贯注地听着楼道口的动静,除去楼下的哄吵,是如此沉寂,以至于她能细数那轻盈大雪敲打房瓦细簌之音。

忽然,“吱呀——”,屋内陋窗不知缘何而开,懿成还未来得及反映,又听“咚”地一声,一个人影破窗而入,重重跌落在地。

□□!懿成一眼便透过半面血迹认出了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他受伤了!

“□□!”懿成冲上前,拍拍他的胳臂,急切询问:“你无事吧?这——”

□□眼球一动,微微睁开眼,仍是一片清蓝之色,“我没事……他们……追来了。”他说得有气无力又异常平和。

“他们?”

“前几日来过的,我叔父的人。”

懿成心下一紧,“他们又发现我们了?还伤了你?”

□□强扯出一个勉强安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你伤了哪儿?伤得重吗?”他厚重的鹿绒毡衣布满斑斑血迹,看不清伤势,懿成顾不得忌讳,往他身上摸索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能赶路吗?”

□□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抓住她靠近的手腕,黯然摇了摇头,“我走不了了……”

懿成急道:“那……那可如何是好?”

“别怕……”□□缓缓从衣衬里拿出一把三寸长的精巧银刀递给懿成,“你拿这银刀向北十里到巴彦,去城西驿站与岱钦他们会合,见此刀如见哈丹王,岱钦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你呢?你在此处太危险了,万一叫人发现了……”懿成盯住刀柄上镶嵌的一串血红玛瑙,最大那颗被雕刻为了一只狼首,实乃匠心独运。

“我若是上路,才是死路一条,留在漠北还有一线生机,危地安也。”□□连连咳嗽。

“可——”懿成总觉此计不妥,仍有顾及,“若队伍未到驿站,或者已经离去,我当如何?若岱钦他们不认此物,我又当如何?”

“此物天下独有,北国人人皆知,是哈丹王之物,我从不离身,无人敢疑。至于队伍是否到达驿站,我也不知,所以这是一场赌局,你今夜便要启程,骑黑骢去,它极通人性,少有差池,从此地兼程到巴彦,快则一日,慢则两日。”

□□凝视着她焦躁不安的眼睛,缓缓道:“赌一把,赌我们能否安然度过此关,公主,敢吗?”

窗外寒风雪夜的凛冽令懿成迟疑不决,可又不允许她多作思虑,她终是接过那把狼首银刀,咬牙道:“好,就赌一把!”

□□眸光闪烁,虚弱一笑。

懿成忙将他安置妥当,收拾好行李包袱,又去向掌柜买来一身耐寒紧俏的胡服冬装,她裹上狐皮大氅,将垮裤绑进羊皮靴子里,不忘转头叮咛:“□□,你在此处……要多加小心。”

□□的目光与她不期而遇,温言笑道:“北国偏远蛮荒,许有茹毛饮血,许有暴虐凶残,公主才是要多加小心。”

这话听来虽不乏关切却又莫名讽刺,莫名耳熟,懿成一时也无甚深究,只牵起黑骢,头也不回,孤身闯入了这个漫漫雪夜。

谁知她刚一出门,卧床休憩的□□一改病容颓势,他的双眼如鹰隼般锐利,泛出凶光。

牧仁王的手下如何会有那位公主的画像?怕是有了内鬼!这也算此行的意外收获了。

□□冷笑着,一把扯落身上沾满污秽鸡血的毡衣,露出其里着的一身夜行黑衣,他根本毫发无伤!

他环顾室内,门窗紧闭,火炭起暖,这一切一切,都源于一次天衣无缝的试探,一次突发奇想的调虎离山之计。

□□推开窗户,一跃而出,他想象着“刀疤”一行人即将惨死刀下的情形,唇边浮出冷笑,今夜,恐怕叔父又要损兵折将,大败无归了。

至于她,他敏捷如飞的思维忽又生出奇思妙想来,就当他给她机会报恩,两不相欠以后,若她能活着到北国,或许他可以接纳她……

“客官,夜很深了,雪又大,还要出门呢?”小二刚为懿成拉开门栓,门外尘封已久的寒意便料峭袭来,熄灭了店内那盏暗黄斑驳的油灯。

“是。”懿成在眯了眯眼,“我去去便回。”

别过小二,她翻身上马,搂住黑骢马脖,似自诫,也似告诫,“黑骢,去巴彦,□□还等我们回来救他。”

黑骢果有灵性,这便“哒哒”蹄跑起来,冒着风雪朝北行去。

彼时岁弊寒凶,雪虐风饕,天地之间,六出旋飞,一人一马,正行得义无反顾,行得无所畏惧。

冰天雪窖里,顾不上□□和虎口被磨得疼痛,懿成扶低身体,紧挨黑骢温意融融的鬃毛。

向北,向北,向北。她唯有这一个念头,如多年前从漠北到邺阳的迁徙之旅,可心境全然不同,她一次渴盼雨雪风霜,一次渴盼烈日如火,所得所求,若得若失,人生在世,不过如斯。

寒风暴雨侵夺着她的意志,惧怕是人的天性,半睡半醒间,懿成往怀里摸去,如每一次身陷险境般,她要握住那枚铜钱,那是她的星辰,也是她的命运。

只是,她扑了个空,她才想起她已将它给了默央,连同今生无意诉说的爱虑,无法派遣的情愁,一并交于了他。

默央,默央啊,身居高位的默央,万人唾弃的默央,何时才能归去,常伴于你身边?

懿成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坠身栽入了绵绵雪地里,了无意识。

大雪只下到半夜。

翌日,待懿成醒转之时,大雪已不知何时停了,现下日光照耀茫茫荒野,银装素裹,分外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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