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成+番外(38)

卿缭将拂尘搭上手臂,“大理寺的那个展啸如何了?”

王潜想起这几日对展啸施加的□□之刑,语气忽然暗昧起来,“用了些刑,他骨头太硬,只好先挫挫他的锐气,干爹放心,就算不死也定叫他少了半条命。”

卿缭抬手便狠狠给了王潜一个响亮的耳光,他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你好大的胆子敢滥用私刑!圣上要留他性命,他若是死了,你便也陪他见阎王爷去吧!”

王潜一个踉跄摔在地面,给打得懵了,干爹前几日不还要他们尽管使些手段吗?怎么今儿便成了滥用私刑了。后来他越听越明晰,干爹不过是在找替罪羊呢,他这是做了众矢之的了,心下一慌,忙膝跪爬行向前,一把抱住了卿缭的大腿,高耸的颧骨因哀嚎更加凸出。

“干爹救我,救救我,他还没死,不干我的事,不干我的事啊,干爹救孩儿啊……”

卿缭一脚便将他踢翻在地,“没眼力的东西,还来求我,你该去大理寺好好瞧瞧!有什么保命的灵丹妙药最好都给我用上,否则逆了圣意,谁也别想好过!”

“是是是,”王潜涕泪交加,“多谢干爹指点,孩儿这便去了。”

卿缭望着他屁滚尿流的背影,嗤笑一声,将拂尘换了手臂,往司礼监去,路上有整齐列行宫人婢女们来来去去,他们是奉了圣尊圣显两位太后之命,在为八月十五即将举行的盛大宴会不住奔忙。

卿缭暗道这几日宫里往来不断,想来自己也难免一番劳碌了,只是千般繁琐中,他还得亲力亲为,送那只雀鹰去沉雪楼。

“鸟儿?陛下为何送来只鸟儿?”懿成缓缓合上书,连多看一眼笼中那只名贵的白斑褐鸟也没有,显然对豢养珍鸟一事无甚兴趣。

卿缭瞥了一眼她的书,她看的是《论语》,垂首道:“公主,此物是雀鹰,又唤鹞子,是为珍禽,并非凡鸟。”

“可我不知如何喂养。”

卿缭将满满一盒的冰镇生肉放在桌上,“这是它的吃食,公主闲暇时喂它些,待吃完了,公主遣人来司礼监知会奴才一声即可。”

“行——就且放着罢,那有劳卿公公替我多谢陛下赏赐。”懿成又摊开书,下了逐客令。

卿缭讨个没趣,正欲告退,却不想又被身后的女子叫住了。

“卿公公——三日后的中秋夜宴……北国使臣可会出席?”

“当然,如此盛会,岂有不邀使臣之理,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懿成抿了抿嘴,“只是上回那群北国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放厥词,给陛下与太后以难堪,我只怕,他们再来败兴。”

卿缭轻笑,“公主不必杞人忧天,败兴乘兴都与我等无关。”

懿成盯着他的蔑笑,清声道:“卿公公,懿成并非庸人自扰,不管公公相信与否,懿成都想提醒公公,此番盛事,想必朝臣宫眷往来络绎不绝,难免多了鱼龙混杂之辈,公公长奉陛下身边,还是小心为上。”

卿缭真可谓是对这位往日里恭顺温柔的公主刮目相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他也该提防提防,“是,多谢公主提醒,那奴才且告退了。”

离去前,卿缭瞧了一眼懿成隐隐空洞的目光,再次动了恻隐之心,他迟疑着开口道:“既然公主有心……那奴才也提醒公主一事,公主既要和亲去北国,有些事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独善其身?她的一颗心都被默央牢牢束缚,但凡牵涉默央,哪怕分毫,她也方寸大乱,哪里能独善其身?她苦笑着颔首而答:“我明白了,多谢卿公公。”

卿缭走后不久,那金丝笼中的雀鹰忽而不住扑扇羽翅,发出阵阵刺耳凌厉的饥饿叫声,懿成用银筷捡了一块生肉给它,它用尖喙猛地叼去,又跳上笼杆,甩着头将肉撕扯成块,吞了个干净。

这雀鹰食量极大,那盒肉一顿功夫便去了小半,它似乎又极有灵性,一旦腹中饥饿,要饮水吃食,便声声高鸣不已,一来二去,懿成算是明白了,默央送来的这不是个随意的玩物,而是个磨人的怪物。

“小祖宗,您消停消停吧。”懿成给它吵得夜半无眠,只好摸索起身,向笼里投去了最后一片生肉。

那雀鹰狼吞虎咽吃完这块肉,又不知餍足地啼叫起来,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誓不罢休的精光。

“啾——咻——啾——咻——”

“别叫啦——”懿成捂住耳朵,愤愤然吼道,竟与一只畜生置起气来。

“啾啾——咻——啾——啾咻——”那雀鹰叫声更盛,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懿成额头隐隐作痛,值得连连讨饶,“好好好……明日夜宴之前,我先去卿缭那里给你拿肉吃,行了吧?”

“啾——咻——”也不知那雀鹰是否能通人语,它眨了眨眼,后颈的白羽一歪一颤。

“这便说定了”懿成轻声试探,“那你不准再闹我了。”见那雀鹰只跳来跳去,并无声响,懿成心下暗喜,蹑手蹑脚地缩回被子里。

谁知刚一闭眼,那心急火燎的叫声又突然重新充荡在僻静的沉雪楼里,似乎定要与懿成较量一番。

懿成怒气上涌,却也别无他法,皇帝赏赐,她总不能叫它有个好歹。

懿成用被子蒙了头,梦里远近,都萦绕着若即若离的雀鹰号叫,令她整夜都颇不宁静。

天刚破晓,那雀鹰才渐渐乏累入眠了,懿成昏昏沉沉间,宫里的滴漏箭壶又声声催促起来,彼时将明未明的灰蓝色晨光悄然而入,一层层剥去她的睡意。

懿成又想起了展啸在狱中对她袒露的桩桩件件,它们像一颗颗因断裂而遗落在深海的串珠,只有一根强韧非凡的无形丝线才能使之恢复如初,重见天日,只可惜,她离握住那根关键线索,始终有一步之遥。

也不知,展啸如今如何了,默央应允会放了他,也不知他是否已平安无事了。

那些事她都没时间去深思,因为那只雀鹰稍养足了精神,又开始不休鸣叫了,有意敦促似的。

懿成只得草草梳洗一番,便往司礼监去。

她没有意识到,一个将载入史册,为后世一书再书的离奇日子,正以与往日如出一辙的形式,悄然而至,于御花园平常无奇的花开花谢中,已初现端倪。

懿成之所以会在途径御花园时偶然听到那番对话,并非有心偷听,而是因为那两人的争论太过肆无忌惮,还伴随了阵阵引人注意的细碎银铃声。

“婀尔莎,你今日为何见了我便跑?”这是一个清俊又急切的男声。

“樊王爷,我要说几次,婀尔莎只是我那日信口胡诌的名字,我真名叫乌仁哈沁……”她那怪异含笑的语调彰显着她并非大越人的真相。

樊王爷?樊王默仕,先王的第四子,默央的哥哥,传闻他与皇帝容貌极似,不过他谦谦如玉,气质斐然,与小皇帝的阴沉跋扈截然不同,是个如春日新叶般温和清雅的男子。

“不,你第一次见我时告诉我你叫婀尔莎,在我心里,无论你换几个名字,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婀尔莎。”

“好固执的大越人。”铃铛响得轻浮又轻蔑。

“今夜宴会你献舞后,我会求皇上赐婚,婀尔莎,我要娶你,我要娶你作我的妻子。”

“樊王爷,我不懂你总来纠缠,我只是个北国舞姬,与你大越国格格不入,难不成你偏爱北国女子的风情样貌?”

“婀尔莎,你太看轻我了,我钟情于你,根本无关北国大越,你不懂我,我也不懂世人为何总将儿女情长置于所谓家国大义之中,我不要什么大义,他们喜欢,由得他们去要,除了你,我余的什么也不要。”

“呵……好自私的大越人。”

“世事兴衰皆有定律,循我本心,爱我所爱,又哪里不好,为何要作茧自缚?婀尔莎,我看得到你的眼睛,它不会说谎,它明白告诉我,我并非一厢情愿。”

那女声迟疑了一瞬,铃音点点似远在天际的繁星,她的声音也缈远起来,“好自作多情的大越人。”

“婀尔莎,等一下……”默仕拿出随身佩戴的螭龙双纹玉珩。

“这块玉珩,是父皇在世时所赐,大越皇子人人皆有,我现将以它作信物赠与你,以证我今日之诺。”

乌仁哈沁懒得推脱,随手拿了,“终身大事,想来就头疼,我今日有要务在身,还是等过了今夜宴会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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