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实验室呢?唐教授一死,实验室的事情却没了后文,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那样。不管是社会公众,还是军警内部,实验室的那些脏事儿仍然不为人知,黑暗的历史被唐九洲现在的出色能力盖得严严实实。这是眼镜王蛇想要看到的吗?不,显然不是,他想端掉唐先生,那与唐先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实验室,在红骨失效的情况下,就没有必要存在了。只要实验室还存在一天,有关唐家的一切就存在一天,如果有心人顺着这条线往下查了,他眼镜王蛇最后能躲得掉?
——不可能,救济苍生的实验室对他眼镜王蛇来说,就是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他先前不处理,不代表他会一直不处理。
蒲熠星忽然想到,唐教授死的时候,满城轰动,听到的却都是悲痛哀悼的声音。虽说逝者已逝,但疯狂科学家的罪行却完全没有被抖落出来。这很不符合眼镜王蛇的个性。蒲熠星原本以为,死人是不会开口的,所以老王一定会在唐教授死后,立刻将所有的事儿都推到他的头上。但没有,很奇怪,他没有。与其说是草草了事,倒不如说他在等待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彼时唐先生尚未落网,红骨仍是红骷髅困兽之斗的武器,所以实验室还有运转的必要,它必定要安安稳稳地运转下去。但是经过今晚的事件,红骷髅一定能清楚地意识到,红骨已经过时了,是能被轻易治愈的普通武器,再也不能造成当年那样轰动世界的效果了……此时的实验室,就变成了眼镜王蛇的弃子。
或许生化武器红骨的危险仍然让人忌惮,但是这样的危险系数,眼镜王蛇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只需要普普通通的科学家或是医生,都能解决这些问题,替边境平乱。更何况,唐九洲已经研究出了能够自动匹配药物的系统。那么,唐九洲本人,这个自始至终都被锁在漩涡中心的天才生化学家,就变成了眼镜王蛇的弃子。想要引爆整个二队,导火索在哪里,眼镜王蛇不可能不明白的。
蒲熠星知道唐九洲知晓了许多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但是他不知道,眼镜王蛇对唐九洲了解多少。他唯一清楚的就是,如果他是眼镜王蛇,不管敌方获悉的情报有多少,都会当作最坏的结果处理掉。这个人是唐先生的儿子,是唐教授的孙子,不管他知不知道亲人的所作所为,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就是让他也把嘴永远闭上。
红色玛瑙似乎造成了幻象,一直在蒲熠星脑海中不停地晃啊,晃啊。他声音颤抖地叫住了自顾自去接水喝的周峻纬,一字一顿地问他,唐九洲是不是回赤链蛇了。
“对啊,文韬和老齐不是跟他一起走了吗?”周峻纬刚说完就发现蒲熠星表情不对,透明的塑料杯没拿稳,“啪”地摔到地上,溅了他一裤腿的水,“……发生什么事了?”
“通讯器……通讯器有吗!”蒲熠星原地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神情慌乱,“快点联系郭文韬!要来不及了!”
那一刻周峻纬彻底愣住了,他看清了蒲熠星眼中的红血丝,也看清了他此时在深深恐惧着。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周峻纬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戴有红色玛瑙手镯的手狠狠拧紧,然后缠上来的那条阴森森的眼镜王蛇,也吐着信子把它死死勒在中央。
他们都想要他死。
04
周峻纬身上的通讯器还在,所以他们很快联系上了郭文韬,但是蒲熠星却完全没有半点心安。
“爆炸了,好像是实验室那边吧,现在有点乱,我们正在调查处理,”郭文韬的声音很平静,但从背景音的嘈杂中,蒲熠星知道事态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放心,你们就先待在外面吧,我怕红骷髅把我们都引回来了,又在外面做些……”
“九洲呢!”蒲熠星却紧握着通讯器道,旁边的周峻纬整张脸煞白,死死地盯着蒲熠星同样泛白的指节不敢用力呼吸,“你们千万千万!不能让他落单!一定要让自己人跟着他!听见了吗!”
郭文韬沉默了一下,似乎把通讯器拿远了一点:“……齐法医,九洲去多久了?”周峻纬猛地闭上了眼睛,握紧拳头用力砸在自己发紧的心口,狠狠砸了四下。蒲熠星脑袋里“嗡”一声响,大气都不敢喘,手心全是冷汗。
“刚走三分钟,”齐思钧的声音远远传来,已经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了,“他非要亲自去检查保险箱,说那是实验室最重要的东西,现在估计刚到那儿吧。”郭文韬可能以为蒲熠星听不见,正要转述,却已经被吼了回来:“你们俩都没跟着他呢!石凯呢!他跟谁在一起!让他马上回来!——”
“怎……”
“实验室最重要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保险柜!——是唐九洲!——”
那是周峻纬从突然脱力、失魂落魄的蒲熠星手中一把抢过通讯器后歇斯底里地吼出的话。
那时他突然就明白了,啊,这确实是个所有人都要害死那个男孩的故事。保险柜里的资料算什么?红骷髅要杀,当然是要杀撑起了赤链蛇半边天的实验室主人啊。而在今晚,忠诚的赤链蛇算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不知内情,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帮凶。毕竟眼镜王蛇的目的,不也是杀死唐家仅剩的他吗?
红骨将亡,除了二队,没有人会在今晚的乱局中分心在意唐九洲能不能看见十五分钟之后的日出。齐思钧拼了命地去寻找保险柜的定位,却发现它完好无损地停在原本的位置上,反倒是另一个空空如也的假保险柜,——一个用于欺人的迷惑项,其坐标奇怪地显示在了赤链蛇基地前的那一湾小湖里。
郭文韬铁青着脸夺门而出,石凯接进来通讯,说见到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抢了保险柜,自己急忙带队开着快艇去追,结果对方把保险柜扔到湖里一走了之。他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湖边,边叫人准备机器打捞,边问,这假保险箱而已,里面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重要的东西吗?
那一刻齐思钧就想起来了,唐九洲每次坐在案发现场边,坐在办公室里,坐在自己膝盖旁,总能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团。他对地面似乎有些奇怪的依赖,总喜欢呆呆地抱着膝盖坐在那里,若是光看背影,会觉得他已经把自己隔离去了另一个孤独的世界。齐思钧有时候想过,明明是一米八几的大男孩,究竟是怎样把自己缩得这么小、这么可爱的呢?
那一刻周峻纬也想起来了,唐九洲宿舍放的那个保险柜就在他身后的角落里,——那个纯黑的、厚重的、半人高的保险柜就宛如恶鬼,好像随时都能把他吞掉。周峻纬一直不喜欢它,他总觉得它太大了,也太黑了,塞进一个蜷缩起来的唐九洲绰绰有余。他知道唐九洲也不喜欢它,因为他每次看它的眼神都像是要窒息,都像是溺水之人,喘不上气。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传了过去,空灵的、飘渺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过去。
他说,……塞得下的,是吗?
然后齐思钧的声音也不知怎么就传了回来,重重地、狠狠地贯穿了周峻纬的耳膜,钉进了他又在流血的心口和刚刚获得向生的希望的灵魂。
他说,塞得下,峻纬,……真的,塞得下。
FIN
需要提示吗?
小李这个名字,看着眼熟吗?
还记得他在哪里出现过吗?
第48章 最后的游戏(下)
Attention:请您调整好心情,准备足够的时间确保自己能连贯阅读全文。本篇中,我们将要送走一位重要角色。请你爱他。
01
谁也没想到,比眼镜王蛇的通讯器先响起来的是王鸥的手机。
那时候他们正讨论到古代王侯将相的功过问题,当然,与其说讨论不如说是王鸥单方面受气。她一肚子火地喝着茶,听着眼镜王蛇用自我安慰似的语气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做大事必定有所牺牲,不能做大事的人只好做垫脚石。功过本就难以定论,好在成功者都并不在意这些。语调冷,内容更冷,他确实对得起眼镜王蛇这一代号,毒得让人骨头发寒。
“你说的大事是什么?在七年前官商勾结中捞油水,现在发现事情难以掩藏就开始杀人灭口?”王鸥轻轻一笑,看也没看他,“还是把你人命看得比草芥轻贱,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