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
“如何胡闹?!”恒帝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段故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已经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萧卫遣拒绝了其他国家的联姻,拒绝了贵族的示好,拒绝了臣子的效忠……
他顶住千万人的压力和流言蜚语,想要和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可他的心上人,却不想要。
但段故景何尝不想要?不过他也知道,这样太难了,难到他和皇帝,甚至南昭的命运,都看不见,渺茫一片。
“你让我……”他苦笑一声,“该如何陪你?”
萧卫遣猛地起身,桌椅被撞的发出刺耳的响声,他发疯似的吻住段故景的唇,啃咬着,似乎想把人吞进腹中。
段故景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直到对方咬破了自己唇角,他这才闷哼一声推开对方。
“好了。”他说,“别疯了。”
“我他娘……”萧卫遣抱住他,声音闷闷的,“真想把你锁起来。”
段故景叹了口气,给他顺着毛:“萧卫遣。”
“嗯?”
“我要上战场。”
“……”萧卫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这次是你疯了?你一介书生,去战场干什么?送命?”
“你信我。”段故景安慰他,“我像是手无缚鸡之力?”
“不像。”萧卫遣沉着脸,“但也不像段将军那样一人能打十个。”
这话一说,段故景眼睛就黯淡了些,语气也严肃起来:“我爹老了,我弟瞎了。”
“萧卫遣,你说,除了我,段家还有谁去?”
皇帝哽住了:“那就不让段家去。”
啪!
段故景猛地起身,带掉了身边的砚台,沉着脸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我段家还未没落,世代忠良满门忠烈,倒还不至于为了儿女私情置国家于危险之中!”
见他离开,萧卫遣急了,赶忙追上去,只是还未来及开口,就被迎面而来的户部尚书拦住了。
无奈,他只能干站着目送段故景走远。
出宫后,段故景没有立刻回府,而是转道去了茶楼见璃王。
“抱歉,我走的时间可能比预期要晚一些。”
“猜到了。”璃王并不生气,一边扶着手中的竹笛一边笑道,“你若是真走得那么干脆,本王才会诧异呢。”
段故景无奈:“沉寂几年,屈璃王殿下的才了。”
“过奖。”璃王喝了口茶,“过些日子就是我那皇弟的生辰了,你可有准备?作为枕边人,你这礼物得有诚意啊。”
“早已备好。”段故景说,“余师傅打出来的剑,够有诚意了吧?”
余股,当代最有名的铸剑师,三年前便不再为任何人铸剑。
璃王没想到,段故景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拿到这把剑到底有多难,也不难猜到。
“这何止有诚意?”他说,“段丞相对圣上当真是用情至深。”
另一边,恒帝面色不虞地看着他的臣子。
御史大夫还在滔滔不绝明里暗里暗示恒帝改成亲了,一点儿都不在意他的脸色。
“好了。”萧卫遣打断他,沉着脸问,“那爱卿认为,孤应当娶谁?”
“那自然是圣上喜欢就好。”御史大夫眼睛一亮,又说,“不过圣上若是愿意,臣爱女……”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到皇帝冷笑一声,这一笑,让他不禁尴尬失笑。
恒帝似笑非笑看着他,脑子里想得却全都是心上人。
这该怎么哄啊?不然晚上悄悄溜进相府?
久久等不到下文,御史大夫也不由得急了:“圣上不可不没有人服侍左右!外事有圣上处理,内事呢?如今陪着圣上最多的竟是段丞相,这哪里说得过去?”
“如何说不过去?”萧卫遣眯起眼睛,“孤就是把内事管理权给了阿…”,他一个“城”字还没出,连忙转了口,“…丞相,又如何?”
御史大夫一愣,眼中满是震惊,还没来及说什么,就听到帝王下了令。
“滚下去。”恒帝说。
御史大夫只得行礼告辞,待出了御书房,他才咬了下牙,眼中露出一股狠意。
他家族已经没落,若是再没有皇亲这一依仗,那可就彻底垮了。
帝王对丞相用情不一般,那这丞相,便留不得。
同样,对段故景有意见的并不止御史大夫这一个。
皇家好男色的不少,自然已经有些许人看出了君臣之间的猫腻,段故景的存在,已经危害到他们、或者国家的利益了。
才华横溢如何?陪帝王打江山又如何?段故景有功,但现在,他不可留。
☆、刺骨
恒帝生辰那天,各国使者携礼来祝贺,可惜那么隆重的晚宴,段故景没能去。
“咳、咳咳!”相府的大门贴了红色的帘子为皇帝庆贺,但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倒是惊心动魄。
“哎哟!”九肆担忧地看着床上的人,“公子,您说您前两天多穿些,不就不用受这罪了吗?”
虽然段故景已经封丞相数年,但九肆还是更喜欢唤他“公子”。
段故景顺着气,等缓过来了才漫不经心道:“无妨无妨,小问题。”
九肆:“……公子这么大人了,还是这么不省心。”
“就你省心。”段故景白了他一眼,“各国贺礼都核对好了送进宫了?”
“是。”
“那把剑私下送过去了?”
这下轮到九肆翻白眼了:“是。”
作为自家公子跟那皇帝感情的见证人,他也是很操心了。
“如此便好。”段故景披着外衣下了床,走到窗边站着,“人不到,情不可缺。”
今晚的月亮缺得有些多,他想。
九肆就这么看着他的公子整个被笼在月光里,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美得不真实,像是眨眨眼,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一样。
没由来的,他有些心慌。
相府安静惬意,而另一边,宫内歌舞升平。
各国使者一个个进谏送礼,坐在最上面的恒帝却显得又些漫不经心,只是频频看向手边的剑。
上次惹了阿城生气,除了送礼,还未曾好好哄过呢。他想,如今自己生辰,阿城还送他如此大礼……
想到这,萧卫遣那下耷的嘴角就扬了起来。
真他娘想逃窜去看自家爱人!
不过……他转而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阿城病情怎么样了。
帝王本就受万人瞩目,萧卫遣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被人看了去,就忍不住要被猜测了。
就在这时,歌舞声忽然变了个调,浓郁的异国风情回荡在宫中,萧卫遣不禁皱了眉。
一曲结束,一名高卢的使臣带着那琴女在殿中跪了下来。
“我高卢,祝圣上万寿无疆!”那使臣高声贺了一句,随后抬抬手,一边的琴女便磕了个头,起身朝着上位走去。
“停。”萧卫遣黑了脸,“这是做什么?”
使臣也是一脸不解:“这是在为圣上献上生辰礼啊!”
萧卫遣眯着眼,一旁太监有眼色,赶忙给他呈上献礼名单。
那名单上,高卢两个字旁边,赫然就是——美人一名。
没有人摸得透帝王的心思,殿堂一瞬间鸦雀无声。
萧卫遣手指点着桌子,心情非常不爽。
这名单是段故景亲自过的,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琴女站了半天,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又走了过去,还不等萧卫遣出口怒斥,就被外面的嘈杂声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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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公子不好!高卢刚刚给恒帝送了个女人!”九肆跌跌撞撞跑进屋,入目便是咳得惊天动地的美人。
“咳、咳咳、咳……送便送了……”话音未落,段故景自己的脸色忽然就变得惨白,他一边闷咳着一边起身穿衣,“我……没在名单上见过这个礼物……”
九肆也愣住了:“那……”
“等下!”段故景忽然转过头,眼睛满是慌张,“现在是几时?!”
“戌时正点。”九肆答道。
“糟了!”段故景穿好鞋,也来不及系上披风,仓皇向门外跑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前脚刚迈出去,下一秒,天空中就传来一片绚烂。
烟火的炸裂声在耳畔回响,夜幕满是迷人浪漫的绽放,可段故景仰头看着这些,只觉得心口发凉。
这本该是他送给心上人的盛世烂漫,可现在,又该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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