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故景努努嘴,不置可否。他这句话听着像玩笑,但却是是他所想。
“再者,”萧卫遣喝了口茶,“我让你出征,你舍得我吗?”
“……”段故景看着他,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他怎么说?说我正打算离开你?
两人正是情浓时,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传来了。
“圣上!圣上!圣上不好了!不好了圣上!”
段故景“啧”了一声:“不好什么啊?圣上怎么不好了?”
“奴、奴才失言!”小太监噗通一声滑跪过来,“圣上,太后不好了!太医说……恐怕是要……”
萧卫遣一愣,随后猛地起身,撞翻了茶壶,几个杯子应声落地,发出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茶水流了一地,满片狼籍。
“阿城,我去一趟……”他慌乱地看向段故景,手指都有些颤抖。
太后不是萧卫遣生母,但却比他早亡的生母更亲,无论是礼仪还是品德,都是太后亲自教导的。
可以说,恒帝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靠太后一把一把扶持成长。
段故景理解他,也为这样以为贤妻良母的即将离去感到惋惜。
他刚想说话,就被另一声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丞相大人,太后娘娘想见您。”
段故景一怔,抬头看向说话之人,那是一位很漂亮的姑娘,是户部尚书的千金,曲湘怡。
姑娘应该是刚哭过,哄着一双眼将散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民女见过圣上、丞相。”
恒帝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皱眉,担忧又焦急地看向心上人,似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段故景自然是不忍心让他为难,抬手为他抚平领口的褶皱,温声道:“走吧。”
一行人感到的时候,慈宁宫门口已经站满了人,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无一缺席,除了几个资历老的还在宫内,其余全在门口跪着。
太监宫女悲泣声隐隐约约的,似是预兆着即将而来的哀悼。
萧卫遣忽然就不想进去了,年轻的帝王无助地站在慈宁宫门口,他下意识去抓身边人的手,却率先被一阵温暖包裹住。
“圣上。”段故景心疼而有隐晦地捏捏他的手,“先进去吧,臣在门口等。”
萧卫遣红着眼点点头,也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将下巴抵在心上人肩膀上:“别走。”
“嗯。”段故景蹭蹭他,“等你。”
萧卫遣这一进去便是一盏茶的时间,再出来时,面上流露出的悲哀已无脆弱之意。
帝王,不可悲,不可喜,不可爱,如此,方才能守住江山。
这是万人之上的王,受万人敬仰的王,但段故景并不钦佩他,比起王的臣子,他更是萧卫遣的爱人。
旁人不会有的心疼,他会加倍放在心上。
“如何?”他将腰间一块暖与摘下,挂在皇帝脖子上,长线松开,那块暖玉刚好落在皇帝心口。
“时间快到了。”萧卫遣苦笑,微弯的眉眼遮住了里面的颓败,他努力感受着心口那唯一的温度,“阿城,母后想见你。”
“我知。”段故景四周环顾了一圈,趁着周围人不注意,飞快在爱人唇角落下一个吻,“我很快就回来。”
慈宁宫里面很安静,不必门外喧嚣哀泣,周围一片死寂,安静到让人害怕。
段故景进去后,现在屏风外行了个礼,待到微弱的声音传来,他才起身,垂着眼帘走进去。
“都下去。”太后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但因为四周实在太安静了,所以太医和下人们相互看看,最终还是陆陆续续退了出去。
“太后留臣,可是有事?”段故景心知太后今日最重要的遗言必然是跟他说的。
“段家公子城,聪明……绝顶咳、咳咳!”太后一句话都没说话就猛地咳嗽起来,惊得段故景赶忙上去为她顺气。
剧烈的咳嗽为太后死灰的脸色曾了些红润,她喘了一会儿,继续道:“陌上…人如玉,段、家公子、世无双……”
“太后……”段故景一双清明的眼中满是伤感,“您先休息,待到好一些了,您再告诉臣想说的也不迟。”
听了这话,太后却是笑着摇摇头,此时的气色竟比之前好了不少:“待会…就来不及了。”
段故景沉默以对,他知道,这大概便是回光返照了。
“丞相,”太后看着天花板,缓缓开口,“你忠君,爱国,才德兼备……我南昭有公子城,是幸事,哀家欣赏你。”
“但是丞相……”
“哀家……想恒儿,娶妻生子。”
“!!!”原本低头认真倾听的段故景猛地抬起头,直直望进了太后的眼睛,同时,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太后知道了?他和萧卫遣……
太后看他这样,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最终颓败地躺在床上,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段故景,好半晌,终于缓慢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吱——”慈宁宫大门被打开,门外所有人瞬间聚在一起看向出来的人。
段故景站在人群之上,眼睛直直看向心之所属,在四目相对后又低眉避开。
良久,他说:“太后,薨了。”
在一瞬间的静默后,紧接而来的,是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段故景红着眼看向台阶下那位九五至尊。
人群嘈杂,无人知晓他们之间暗涌的情愫。
皇帝和丞相干过这世间最亲密的事,但段故景从未觉得,自己和萧卫遣离得这么远。
【南昭258年初,太后薨逝,段家二公子失明,段丞相一夜白了半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一天从更新开始!
我知道今天发刀有一点点不太好……但这章其实没有很虐!我就发啦……/跪了/
即便恒帝和公子城很虐,但秋某和读者小天使们是甜的!
祝大家新年快乐!2021水逆退散,好运常伴!今天留言发红包~
☆、恶意
“吱呀——”
萧卫遣推开木窗,窗外雪落了满地,放眼望去,白得有些寂寥。
“来人,”恒帝声音听上哑了许多,“召丞相进宫。”
他已经三天没有见到段故景了。
门口的太监弯腰领命,在送上一摞奏折后退了出去。
萧卫遣心不在焉地翻了两本,越看越烦躁,过了会直接把折子都摔在了地上。
奏折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恒帝疲惫地抓抓头发,眼里满是红血丝。
这一桌子奏折,全都是逼他纳妃立后的。
这边是御史大夫铿锵有力的指责,那边是户部尚书字字珠玑,上头还有各个皇亲国戚婉言相劝……
恒帝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他想找段故景,想带着他告诉全天下的人,他这一辈子只爱公子城一人。
可惜,他的段丞相好像生他气了,不愿见他。
段故景收到传召的时候,正在给他爹的伤口换药。
段将军回程路上遭遇埋伏,虽杀出了重围,但也得了一身伤。
段故景把手里的绷带系上结,然后倒了杯水放在熟睡的段将军身边,起身对太监点点头,跟着走出了房门。
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太想萧卫遣了。
先见到人,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这宫墙里的景象没怎么变,一年四季跟量好了似的,每天都在重复。
一路走来,雪水浸湿了衣角,段故景带着一身冷气进了御书房。
“臣……”他撩起衣袍欲行礼。
书桌前的萧卫遣打断他:“坐下。”
段故景从容停下动作,找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
“阿城,”萧卫遣看着他,眼中满是眷恋,可他身子却没有动,“你在生我气?”
“没有。”段故景低下头,伸手去翻奏折。
等萧卫遣回过神,已经来不及阻止了,于是,他的丞相就这么看到了那满面催婚的字迹。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还是段故景先打破了这尴尬氛围:“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前几天倒是见了,长得确实不错。”
萧卫遣还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听到这一句,脸一下子就黑了:“不及我的丞相一分一毫。“
段故景抿唇,不置可否。
萧卫遣见他不语,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阿城,此后宴会朝政,你陪我可好?”
“圣上玩笑话。”段故景勾勾他手心,“朝政也就算了,宴会算什么?”
“算我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