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霖零还头一回见云羲旒哭了,哭得脸红脖子红,哭得美不胜收,他取出绢布给后者擦泪:“羲旒哥哥别哭,以后还能见面的不是。”
谁知云羲旒抓着绢布就跑了,怎么喊都不听了。
小时候的感情都很干净很纯粹,比翡翠还真,比明珠还亮,但这份感情碎的时候,也最让人心疼,因为它承载了童年所有的美好回忆,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钰霖零从小对感情迟钝,他的性子淡淡的,就连笑也是淡淡的,细微的,挠人心窝窝。他不能对云羲旒的感情感同身受,他也不明白对方在哭什么。钰霖零亦不明白六皇子那若即若离的视线是什么意味?小太子的苦大仇深又是个什么情况?钰霖零都不懂,他唯一懂的,只有酆奕王主动给他的亲吻所牵动的心悸。
拜别了六皇子,换好便衣,钰霖零就回到了席间。彼时,云羲旒不见了踪影,而三皇子自钰霖零跳完舞后,就低沉沉的,埋着头,宫仆给他剥葡萄吃,剥一颗,他便接一颗吃,一旁的伊妃拿着绢布给三皇子擦手:“以前下人们剥的葡萄你都不吃的,今天怎么吃起来了?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三皇子摇头。
伊妃还想看看三皇子怎么了,结果打宫宴东边烧起了大火,火势蔓延很快,就烧往了西边,沿着御书房的方向。
钰霖零泰然自若地坐在酆奕王身边,被高台上先帝那道锐利而冷冽的目光直视着,钰霖零面无表情地投去,自己什么也没做,怎的这般盯着?
酆奕王也顺着钰霖零的视线瞧了去,笑道:“即知是鸿门宴,你该不会借了圣上的兵马烧了一场火吧?他这般眼神,该想吞了你了。”
“我哪有那本事,他可是天子。”钰霖零无辜。
宫里的守卫都很迅速,灭了火,就给先帝禀告,除了靠外的院子烧得比较严重,没有其他损失。不过先帝可不觉得这场火烧得简单,毕竟这火,把先帝的假国玺也烧没了。
假国玺,就算是假的,丢失了,也不能声张,先帝的皇位名正了却言不顺,群臣都反对,真的国玺还没露过面,要是让大家知道国玺丢了,那些家臣,都该借东风挟天子了。但先帝也并非胆小之辈,他不会因为这等事情就怕暴露假国玺的存在,他本就打算利用假的引出真的。更何况,他也有势力镇圧那些反抗之辈。
那火确实不是钰霖零所放,因为这场火,宫中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参加了宫宴的人都走不了。
之后,国玺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不说,三皇子也遭到了刺杀。
伊妃慌忙地大呼:“皇儿,我的皇儿不见了!”
钰霖零一夜没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都乱了套了,才去找了酆奕王,清隽的面容从容不迫,淡定地说:“祁之,这才是我做的事情。”
“是你带走了三皇子,他出宫了?”酆奕王问道。
“没错,不过我什么也没做。你从高台上把我带下去的时候,我交给三皇子一支密信,后来遇见云家小公子,再把事先绣了藏头诗的绢布给了他。”
“你怎确定他们一定会照做?”
“你也说过,我是一把利刃,不管为谁所用,都是祸害,既为祸害,他们又怎会不照做?”钰霖零的嘴角微微勾起,“我不知道圣上要做什么,但是我要做的是助你得到这个天下。祁之,我们走吧,三皇子在宫外等我们回去。”
酆奕王不疑有他,带着钰霖零逃出了宫。
宫外有辆马车等候着,车内坐着乔装的三皇子,见钰霖零回来,拿出了个绿油油刺目目的玉块儿,正是先帝的假国玺。三皇子说:“是太子帮我拿到的……”
钰霖零抿着唇,酆奕王揉了揉他的头发:“还说你不知道?”
钰霖零确实没料到太子会帮三皇子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那把火不是钰霖零放的,是云羲旒和太子放的,后来三皇子被刺客抓走的谣言,也是太子帮着放出去的。
既然先帝要钰霖零帮着酆奕王皂反,就该料到钰霖零的性子直来直去,绝不犹豫,自然也帮着酆奕王步步为营。只不过,先帝没有想到,自己的好儿子们也帮着钰霖零打掩护,真正是要把他气笑了。
丢了国玺,还丢了个儿子,虽然于先帝而言,两个都是假的,但还是挺不自在的。为了给钰霖零添堵,先帝偷走了他藏起来的酆奕王的那支刻有反诗的木簪。钰霖零没忘记酆奕王府有内奸,可怎生地都查不出来。
钰霖零没把此事告诉酆奕王,却等来了先帝的一道天命。来酆奕王府带钰霖零入宫的,正是小太子。
小太子咬牙切齿地说:“零……梨儿,本太子该叫你酆奕王妃还是娘娘啊?!父皇他竟然要迎娶你为妃,你说这可笑不可笑?要是知道那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会导致父皇下这个命令,本太子一定会阻止你!”
钰霖零了然,自己做的一切,都在先帝的监视之下,那他迎娶自己,不正是在酆奕王的墙院外摘了红杏吗?确实好笑。
“梨儿,就算你是酆奕王认定的妃子,可你未及笄,酆奕王就娶不了你,这件事情,若是酆奕王忤逆了,你觉得父皇还会置若罔闻吗?”小太子扳正钰霖零的肩膀,告诫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后者。
“你必须回宫中?”三皇子立在院内,盯着钰霖零和太子。
“我与酆奕王做了那么多你父皇不喜的事情,他自然是有圣怒了。”钰霖零并没有半点慌张的情绪。
太子催促到:“酆奕王定是被父皇的人牵制住了,必去无疑。”
见三皇子直愣愣往马车上走,钰霖零阻止:“你不能去,三皇子,等酆奕王回来,你要告诉他,让他别进皇城,一定不要来!”
“为何?”
“他会明白的。”钰霖零取下头上的木簪,掰成两截。
钰霖零一去皇宫,那断掉的木簪子仿佛在诉说一场即将身首异处的事故。
酆奕王闯入宫殿,钰霖零正端着酒杯与先帝合手。外头的宫仆们阻止不了,反被气愤阴沉的酆奕王的擅闯吓了一跳。
“你爱喝梨花酒,朕给你备好了。你想酆奕王来,朕也给你引来了。你说说你该怎么做?”先帝莞尔一笑。
“我只想问陛下,酆奕王府的内奸是谁?”
“你会知道的。”
先帝的殿门被推开,酆奕王神色略有慌张,见钰霖零安好无恙,才松下心来。钰霖零注目那白袍妖冶无双的男子,竟忍不住喊了一声:“祁之,你怎么还是来了……”
“嗯,来带你回去。”嘴角扯出一道淡笑,酆奕王质问,“不知道圣上邀吾妻来你的宫殿做什么?”
“当然是迎娶她了。”先帝毫不觉得夺人所爱是不对的,他正儿八经地喝了杯中酒,也把钰霖零的酒给灌了进去。
“要让圣上失望了,本王不答应。本王要带零回家。”酆奕王一个跨步,将酒杯打开,碎在地上,酒也撒了一地,他不允许钰霖零喝下去,这场婚,也不能结。
“朕才是天子,而你酆奕王只是个臣民,普天之下,什么东西不是朕的?别说朕要娶她,即便她已经嫁给了你,朕也能让你们和离。”先帝不让步。
酆奕王冷容,拂袖道:“今日本王必须带走零!”
先帝隐隐一笑,丢出一个木簪来:“酆奕王,你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那木簪子,是钰霖零五岁时,从酆奕王头上摘下来的。酆奕王纤细的手指扶莫着木簪上的刻字,眼有不忍。
“祁之,王府有奸细,我查不出来是谁。你为何要来?”钰霖零也是于心不忍。
不过,也是后来,钰霖零才明白,酆奕王在看到那把簪子的时候,早就心寒了遍,后者只是不忍伤害钰霖零。
酆奕王含忧离开。
没了主角,先帝也不演戏了,把钰霖零送到了准备好的殿院去。
刚一入屋,烛火晃动了几下,便见两道人影出现在钰霖零的面前,正是云羲旒和太子。
“你们怎么来了?”钰霖零问。云羲旒会来,倒是合情合理的,他云家就是酆奕王的家臣。但太子还来,就让他猜不准了。“羲旒哥哥,你怎么把太子带来了?圣上早知他做的事情,没有降罪只是时间的问题。”
太子那深邃悠长的视线,似乎要把钰霖零看穿,“本太子就来了,怎么的?”他安静地看着钰霖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