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看了眼自己的棋盘, 确认师弟就算下来了也不会和他继续下完这盘棋, 遗憾地将棋子放了回去。
“但愿如此。”
李昭明此话一出, 那边的天空忽而爆出一阵炸裂的声响。云雾散尽后，哪吒踩着风火轮与孙悟空一同落到了地上。
索性他们这次的打斗并未用全力，不至于像第一次那般天崩地裂, 动静大到险些让这空间崩毁掉。
“猴子, 你是被那和尚念经念得头秃了么？我瞧着你这次动作不怎么利索。”
饶是如此, 哪吒依然没有放弃挤兑对方。
“小太子, 你可别埋汰俺了。”孙悟空把如意金箍棒收回去, 略带些郁闷道：“那和尚也忒麻烦了, 讲究也多, 俺老孙可受不住。”
也不是说唐僧不好, 和西天灵山那一群慈眉善目的菩萨比起来，这唐僧算得上不错。本性纯善, 奈何就是纯善过了头, 路过一只蚂蚁都怕踩死, 更不要说他一路上打妖怪时口称“悟空莫要杀生”了, 也不看看他不打死对方, 和尚自己就要成了对方的口粮。
杨戬道：“那唐僧是如来座下金蝉子的第十世转世, 身上血肉自带西天灵气，于妖怪而言确实是大补的东西。”
至于风闻的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妖魔鬼怪都修炼成精了, 寿命本来就比人族长上不少，某些方面本身也算得上是长生不老了。至于真正跳脱生死轮回、天人五衰，那是高位的神官都未必能做得到的事情，总不可能奢望吃了块和尚肉就能解决吧？
是以唐僧肉这个长生不老的名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应当没有那么受妖怪青睐才对。
那么，为何唐僧这一路上还要经历不少妖魔的追捕呢？这就是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了。
“西天的计划罢了。”
李昭明随手折下一支桃花把玩，转动着花枝道：“为了凑齐九九八十一难也是辛苦了，恐怕这些劫难里，有不少是有后台的，下来镀个金而已。”
“俺老孙算是看透了，天庭和西天这帮子神仙都是一路货色，还不如当妖怪来的自在。”
“散仙才自在，天命在人族，山精鬼怪离人族太近，早晚有一天会消弭在人族之前。”
哪吒越过孙悟空在李昭明身边坐下，顺手捞了树底下摆放着的朱盘里的果品，“咔擦”一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说了几句。
李昭明道：“你看得才清楚。”
或许是因本体是玉虚明珠，哪吒对世界的感知一直比较清晰。
按照他曾经在杨眉那里看到的，千百年后，确实精怪已经消弭得差不多了，少数的躲进了山林之中再不复出。
这是天地灵气的逐渐缺失导致的，有些世界一直灵气旺盛，便是飞天遁地的修仙一途，但更多的世界是灵气渐稀，由人族主导世界的未来，此谓之科技侧。
“说来，今日唤俺老孙来所为何事？”
孙悟空挠挠脑袋，委实想不通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要叫他过来一叙的，分明先前说好，在计划最后一环之前，他们要尽量少见面。
杨戬别开了头，不说话。李昭明下巴轻扬，往哪吒那边点了点：“喏，问他。”
“小太子？”
哪吒慢吞吞从草地上爬起来，道：“是有个事儿要跟你说一声。”
“你与唐三藏即将路过鹰愁涧，那里有一条小白龙，唤作敖烈，是西海三太子。”
“又是一个三太子？”孙猴子嘟囔道：“这天上地下的三太子也忒多了点。”
哪吒凤眼一吊，斜睨了他一眼：“还有南海三太子、北海三太子哩，龙族子嗣繁多，龙子龙女一抓一大把，我二哥之前就险些与西海龙女结亲。”
“好吧好吧，那又怎地，鹰愁涧的太子爷与俺老孙何干？”
“以前没有关系，现在有了。”
哪吒不咸不淡道：“敖烈之前犯了点小错，被他爹告上天庭，结果天庭轻罪重罚，险些斩了他去，让西天的菩萨捡了个便宜，收他在鹰愁涧等你那和尚师父，好作个脚力同去西天。”
“龙子作脚力？那可真是会玩。”
孙悟空顿时明了，这怕又是天庭与西方的一场交换。
“可不是，尽逮着龙族薅了。”哪吒道：“我有个龙族的朋友，希望你在西行途中能够照看一下这小子。如果可以，别让他被和尚忽悠瘸了。那和尚虽说不坏，可他念的经容易让那小鬼上头。”
“就这么点事儿。”
孙悟空摆摆手：“准了，既然小太子你亲自开口，那俺老孙既然会答应，不就是照看个小龙吗。”
“不过，小太子可否告知，你那龙族朋友是谁？”
哪吒三太子素来眼高于顶，就他相识这段时间所见，除了杨小圣和李昭明那看不清底细的小娃娃，还没见过他别的朋友呢。
“还能是谁，东海三太子呗。”
杨戬没好气说了一句，“那小龙说什么你都当成宝，眼巴巴去帮他忙也不见你自己去跟他说。”
“这，咋还又一个三太子？”
孙悟空略有些糊涂，他现在算是知道哪吒说龙族子嗣繁多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先前与你提到的龙君。”
李昭明道：“与哪吒关系非常非常非常好。”
他一连用了三个“非常”，哪吒虽说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孙悟空便知晓，那关系恐怕是相当之好了。
“俺知道了，没别的事俺就先回去了，省得那和尚又出什么事来。”
那唐僧当真受妖怪亲睐，一个错眼不见着都能被妖怪盯上，大圣爷虽说热爱打架，也不喜欢这种一波又一波的来。
李昭明继续当一个勤勤恳恳的工具人，起身撕开空间将大圣爷送了回去。
等到空间裂缝合上，李昭明转过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哪吒“哼”了一声，故意不去看那边的杨戬。
杨戬显然非常习惯师弟这般闹脾气了，不如说在很久以前，师弟还不是师弟，是他师兄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这种场景。
从前对于给灵珠子顺毛这种事情，他异常熟练。现今换了哪吒，也差不多。
“师弟啊，师兄我不就是说了一句你那小龙么，至于跟师兄生气吗？”
他轻轻拍了拍哪吒的头，相当好脾气道：“你若觉得二哥说错了，二哥给你道歉便是。”
哪吒束起的马尾微微颤了颤，他没有吭声。
“你看，你自己也觉得二哥没有说错，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
杨戬道：“我瞧着那小龙很是紧张你，你这般躲他，他怕是会伤心。”
啧，若不是看宝贝师弟这般别扭，他为何要为那小龙说话？来日太乙师叔得知，怕不是要追杀他到玉泉山。
李昭明朝他摇摇头，无声地做了个“没用”的口型。
他知道，这种事情只能当事人自己想通，否则，谁劝也没效果。
杨戬轻吁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这点，可他就是见不得师弟纠结的样子。
一下子没有人开口，场面顿时静默下来。
不多时，这片空间又泛起了涟漪，原是方才说到的龙君来了。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昭明嘟囔了几句，利落地撕开空间跑了。
“哪吒，我去围观一下大圣跟和尚的取经日常，走了哈——”他话音刚落，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这空间里。
杨戬见状，朝缓缓而来的龙君点了点头，道：“我也回灌江口了，还有事务等着我处理。”
说罢，他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
于是等到哪吒纠结来纠结去，面前的草地都要被他揪秃了的时候，忽而发觉已经挺长时间没听到人说话了，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起来，抬头张望了几下。
正好撞进了不远处含笑望着他的龙君眼底。
“敖、敖丙？！”
他一下子蹦起来，难得有些结巴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方才，在你开始拔第五根草的时候。”敖丙道。
“第五根？”
哪吒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他手边已经横七纵八躺了一堆被他无意识拔.出来的碧草了。
忽而他反应过来：“不对，你在后面来的怎么知道我拔的草是第五根？”
他再度对上了龙君的眸子，却发现那双犹如深海般眼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哪吒愣住了。
是...因为我吗？
“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