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传来传去,却传成:天降神雷或有真龙出世。
研制出火器,此等禁物自然不能暴露于世人,叶青林不过随口编了个能让世人理解和接受的天上降下之神雷之说,不想却被人制造出神雷降下有“真龙出世”这等猜测,这不仅不是个好事情,还会是个**烦。
这也不是他的本意,只能希望这荒唐的谣言不会传到帝都,被人多作文章,然后传到皇上的耳中。
明泫却很不以为意,这个世上从不缺少谣言,不是这个谣言就是那个谣言,也从来不需要用真相来解释,与其千思百虑,不如安之若素。
叶青林也想安之若素,他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明泫,若这谣言当真传到帝都,首当其冲的是荣亲王府。
他的担忧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日渐强烈。
这种担忧在十日之后便仓促来袭。
明泫收到帝都荣亲王府的四百里加急,称御史在朝中上奏川口县“天降神雷真龙出世”之事,平亲王魏黔之子魏明德自请前去两川口探查,皇上龙体欠安,未明确表态,揣摩是有意拖延,荣亲王魏炎恐魏明德会无旨私调军队前往,让明泫早做准备。
尽管当时皇上没有下旨让魏明德领着大军来两川口,明泫和他父王的想法一样,魏明德会打着清除叛逆之名私自调兵前来,不管能不能搜到什么,都会有他们的“罪证”被呈上朝堂。
而一旦“罪证”被呈上去,便是谋逆的大罪!
叶青林和明泫两人关在厅里,神色凝重。
明泫来回踱了许久,突然停下来,决定要立刻回帝都面见皇上,不能任由魏明德肆意妄为,让叶青林务必守住庄园,守到他回来,若魏明德果真前来,也只守不攻,不能给他落下谋逆反抗的把柄。
“明兄这就走?”叶青林心底很不安。
“魏明德若是私自调兵前来,不出七日便能到这里,而为兄这一个来回恐需半月,拖一日此地便多一日危险。”明泫眉头深锁。
门被敲响,秦书玉进来,送上了一张纸条,道是川口县衙门房狗子差人送来的。
明泫一看,顿时一掌拍在案上。
县衙门房狗子听到县令吩咐衙役,要在城外搭营,按那数量算来,起码能供五千人住下。
原来那新任县令是魏明德的人,果真是一早便盯上了川口县,难怪“天降神雷真龙出世”的谣言能这么快传到帝都,指不定就是这县令造出来的。
“秦书玉,去备马,多调些随从,一人双马,送明公子即刻出发回帝都!”叶青林对秦书玉喊道。
“是,大公子,我也去?”秦书玉问道。
“你不用去,给我十个随从便好,人太多反而不便!”明泫说道,他满心焦急,人少赶路反而快上许多。
“明兄,不可,此去路上指不定碰上魏明德的暗卫,他既然早就盯上川口县,那必定会在路上等着你!”叶青林担心明泫走不到帝都,路上就会被魏明德的人截杀。
“有道理,不过随从依然十个就行,我从东平国走!”明泫点头道。
“你想走那条路?”叶青林恍然大悟。
“不错,魏明德估计到死也想不到。”明泫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不知去处
花泣每日都会刻意进城里买点东西,哪怕没有什么要买,她其实就是想知道叶青林回来没有。
十月初,秋风凉遍了最后一片叶子,带走最后一丝暖意,初冬了。
叶青林走了二十来日,花泣一日日数着日子,不知道他是否平安,什么时候会回来。
她只能每日去宁阳城街上晃悠几遍,顺道买些东西,就拐去小院子里和流云打听。
九月十五他离开宁阳城的时候,没有来和她道别,她不知他又去了哪里,连流云都不知道。
每日去街上晃荡一遍,再回到小烟山离草苑,一入大门她心里就会一阵阵失落。
子俞最近似乎心情也不是那么好,九月初去郡守府就任,至今已一个月有余,他什么公务都没参与过。
吴渊果真给子俞使绊子,还使的无声无色,架空了子俞,不让他参与郡守府任何一桩公务。
子俞每日去了郡守府报道,便是坐在那里发愣到日头下山,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如同木头一般被晾着,等放工去叶府陪臻氏用晚饭,再回来离草苑。
看子俞的样子,臻氏没有给过他好脸色,那日子俞护着花泣不给臻氏留一点脸面,这事大约臻氏能记恨一辈子,子俞道自己毕竟为人子,事情既已过去,依然要尊敬他的母亲,只能每日去陪着臻氏一起用晚饭尽孝。
花泣不关心臻氏什么态度,她关心的是吴渊,用她的话来说,吴渊就是个“苍术”,精于谋算,还胆大妄为,连子俞这个皇上亲封的一郡通判都敢架空,对付吴渊,她觉得自己很无力,可以说根本无计可施,照这样下去,子俞恐无出头之日。
也不知道明泫会不会尽力帮忙,虽然他答应过,虽然叶青林也支持,但这升郡守的事,似乎真的很遥远,没有人敢打包票。
除非,是皇上。
似乎现在还不能想去这么远,莫说升官,就是如今的通判之职都岌岌可危,吴渊不会让子俞好过,再下去只会让子俞越来越难过,甚至被吴渊下手,连通判都弄掉都有可能。
然而好像她又多虑了,因为子俞夜里回来之时,脸色很好,似乎还有一些开心,道吴渊终于放下个人恩怨,不计前嫌的给他派了差事。
牢里有个重犯死了,此等重犯是需要押解去帝都刑部受审的,如今不是正常死亡,必须要尽快查明缘由,上报刑部,大约是吴渊对此事感到棘手,怕时候一到刑部追问下来会交不上差,又或许是吴渊自觉断不出来,才让子俞去处理。
不管什么原因,起码子俞有事可做,也可有处可施展才学,吴渊断不了的案子,子俞断出来了,功劳归吴渊,这总可以了吧?
然而她和子俞美好的算盘还是打歪了,子俞掉进了吴渊的坑里。
牢里的重犯被毒死,子俞查出了一个狱卒,已然招供画押,却等吴渊一同听讼之时,狱卒突然翻供,并指认是子俞是刑讯逼供,还招出是子俞授意他去毒死重犯,欲以此陷害郡守大人吴渊。
子俞当夜就没有回来,花泣直到第二日才打听到,子俞当时来不及辩解,就被吴渊关入了天牢。
吴渊敢如此大胆将子俞收监,必定是算好了下一步,这下一步也必定不会是将子俞送往帝都刑部受审,而是会如同那牢里的重犯那般,死于非命。
花泣急的当场就哭了出来。
若是子俞就这么送了命,她该怎么办?如今还有谁能帮她?抬眼望去整个宁阳城,郡守吴渊是最大的官,当真没有谁能帮得上。
让离草苑里的家丁去劫狱?万万不能,就是劫出来了,也是畏罪潜逃,子俞从此永难翻身。
这大约是吴渊更想看到的,这样一来,他连手尾都不需要处理,子俞便算是认罪了。
吴渊这一招打的她措手不及。
花泣突然觉得,不是她一直在扶持子俞,而一直都是子俞在照顾她,子俞出了事,她便走投无路,无能为力!
花泣恐惧的畏缩在街角里,夜色暗下来,仿佛要将她吞噬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双眼呆滞无光的望着远处,两腿发软,整个人失魂落魄。
她只是一个山村乡野女子,没有靠山,连爹娘都没有,唯一的哥哥秦书玉不在,唯一想依靠的叶青林不在,唯一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明泫不在,没有人能帮她。
她以为自己耍的那些小伎俩能把人耍的团团转,和这吴渊的手段比起来,她这算什么?
一招致命!
这个地方突然让她很害怕,连这个世间都让她害怕,明争暗斗,假仁假义,尔虞我诈,佛口蛇心,这些都是人作出来的,她一直很怕鬼,可如今,她连人也开始怕。
“叶闰卿,你看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没用的胆小鬼!”花泣空洞的对着黑暗之中念道。
站累了,就漫无目的的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她不想回离草苑了,那里没有了子俞,似乎回不回去也无所谓,虽然那里很暖,虽然那里还有一间暖房,虽然子俞说暖房里冬日都能开出芍药来,没有了子俞,那里就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