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两招。”
果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高序闻赶到的时候,演练场上那俩人正打得如火如荼。
要说谁胜算更大一点,还真没个准。
郑瞿徽年轻力壮,身体素质好,理论储备和实战经验都在线,与当年那个连躲都不会的毛头小子判若两人。
高序呈呢,一招一式相当老辣,也未见手软。
他们俩,一个只攻不守,一个只守不攻,最后就剩下拼体力。
不知是谁先停了手。
高序呈喘着气,从弟弟手里接过毛巾,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人,不服老都不行。
几年不见这小子更皮实了。
输给年轻人也没什么丢脸的,何况这个年轻人还是自己的外甥。
话虽如此,仍是憋闷,然后:“换你来。”
高序闻猛然被大哥往前一推,“你不怕我放水啊。”
“他不喊累不准停。”标准严格。
操,这到底是谁练谁,高序闻转了几个弯都没想明白。
///
郑瞿徽在高家待了没两天,消息不胫而走,郑家最先警惕起来。
离家多年的人突然而至,先是撕了族谱,现在又跑回外公家,先不论到底是谁撺掇了这出好戏,但郑瞿徽想断了“郑”姓的心思昭然若揭。
这么多年,郑家一直防着高家把孩子要回去,现如今还是没躲过。
外界纷扰不休,高宅内里是一派宁和。
郑瞿徽难得独享天伦之乐,两天前的那顿练,反倒将许久未见的尴尬彻底打散了。
他自由了这么些年,现在被家里长辈约束着,竟也不恼。
晚餐前,高老将军看到外孙踩着饭点进门,佯装不快:“又上哪儿野去了。”
回家才几天,天天往外跑,就这么待不住。
郑瞿徽照例是打岔糊弄过去:“没去哪。”
语气怏怏不乐,听着挺委屈。
回岭南后,既要防着媒体周刊,又要背着长辈侧目,和蒋楚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
也不知道她怎么忙成这样,连每天一个电话都无法保证。
郑瞿徽没烦她,只是悄悄跑去事务所找她,不然就是去蒋宅,见到见不到三七开,并不顺利。
天知道他有多想回浮城。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岭南私立医院收诊了两名一氧化碳中毒患者。
一名是三十八岁的中国籍女子,一名是年仅七岁的中国籍男童。
无期
地下停车场。
空旷的绿漆面上,只有高跟鞋凌乱奏响,踩出一连串焦急的哒哒声。
“刚到,具体什么情况,当面谈。”
微信语音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无人的地下显得格外清晰。
蒋楚到的地方正是冷柔的公司。
半小时前收到她的短信:丁思真带着儿子在别墅主卧里烧炭自杀,未遂。
寥寥几字,触目惊心。
丁思真的贪心在郑瞿徽的泄恨手段里落了空。
蒋楚想过她接下来的路并不容易,却没料到会使出如此险招,差一毫厘,便功亏一篑。
她不像是冲动的人,也断然不舍得放弃多年经营,大约是真的别无他法了。
然而,结果明确,她又赌赢了一次。
///
冷柔的办公室约等于游戏间,目光所及都是“玩具”,电竞椅,RGB侧透机箱,机械键盘,但凡是个通电的产品都能发出炫目的彩色光,窗帘一拉,氛围灯打开,整个房间五颜六色开始闪。
蒋楚走进去时,正赶上她厮杀到白热化。
带着比脸还大的头戴式耳机,嘴里嚼着虾条,聚精会神盯着显示器,手指在键盘上起飞,难得认真。
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找到了“脏兮兮”但勉强像是调查报告的几张纸。
捡起来看了几眼,还真是。
报告只写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没有具体的病因和来龙去脉,蒋楚翻完了所有内容,看了个寂寞,还得问她。
转头看了眼正在兴头上的某人,且得等一会儿。
“狗屎!”一声咒骂。
扯下耳机摔在键盘上,冷柔这才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终于想起来是为了那桩事。
“报告看了?”她手里正拿着那几张纸。
蒋楚起身,拉开窗帘,关了灯,只留一盏最亮的吸顶灯,视线瞬间清晰明了,人的思绪也能准确些。
拖开一张椅子坐下,认真谈:“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
“现在才得到消息?”事件整整过了一天,效率很低了。
冷柔嘁了一声,反驳道:“突发状况,郑家那边瞒得死,每个经手的相关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我也是阴差阳错才知道。”
正巧她公司有个小职员,父亲是那个医院的股东,间接探到了口风。
蒋楚皱了皱眉,“人没事吧?”
“说是佣人发现的,送院的时候已经是昏迷状态,人是救回来了,目前在ICU观察,醒没醒就不知道了。”
冷柔绞尽脑汁回想着细节,突然想到:“有个事挺有意思的,佣人发现不对第一时间没有报警,而是打电话找到郑誉国。后来他派了人去别墅把她们母子秘密运到医院,自己没事人一样上了飞机,原定的会议照常举行,到现在都没去医院看一眼,绝他妈的绝了。”
并不意外。
蒋楚想起那日在茶苑,郑誉国一脸假仁假义的温情,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不难理解。
“接下来怎么做。”
看她深思熟虑起来,冷柔不免好奇。
蒋楚摇头,想到郑瞿徽的脸,轻声道:“他让我别管。”
“算他还有点脑子。”
他们之间只要有一个清醒就还有救,可看她一听消息就火急火燎赶来,还是蠢。
冷柔忍不住吐槽,“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管。”
“不知道是谁告诉我的。”懒懒一句反问。
“我……这不是想让你提防着点么,”
冷柔只觉好心当成驴肝。
“郑誉国是出了名的老狐狸,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别被爱情冲昏了头。”
当初她没陷得这么深,哪怕是帮丁思真打官司呢,冷柔一点都不担心。
可现在,她的聪明脑袋装满了恋爱的腐臭味,难免有失水准。
“也轮不到我做什么。”蒋楚说认真的,“这事高家知道了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郑瞿徽知道了吗。
“说不准。”冷柔耸耸肩,“消息能从医院股东漏出来,大面积爆发只是时间问题。”
郑瞿徽知道,而且知道得更详尽。
秘书跟高老将军汇报的时候,老爷子并没有找借口把他支开,旁听了全篇。
佣人出门买菜时还好好的,回来看见主卧门缝里冒出一缕缕黑烟。找了备用钥匙开门,黑烟的来源是门边一盆正在燃烧的黑炭。
丁思真搂着儿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手边是一本未读完的故事书,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开封了的安眠药和半杯水。
送入院时,医护人员在两人熏黑的脸上发现指印,因被发现及时所幸得救,孩子的身体各项指标还算稳定,大人相对严重,目前还没醒。
高老将军听完后,并未多言,挥了挥手叫退了秘书,脸上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站在一旁的郑瞿徽亦是,听过算是知晓了。
说到底,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真正要头疼该怎么妥善处理的另有其人。
而那个人,想来也不慌。
///
丁思真在昏迷三天后醒了,人还是神智不清的状态。
又过了两天,郑誉国才姗姗来迟,进了病房,少见的严肃,仿佛不是来探病的,更像是面对一场棘手的谈判。
见面的第一句话,是丁思真问的:“孩子,还好吗。”
郑誉国的眉眼稍稍松动了些:“思思,你究竟想怎么样。”
丁思真差点笑出声了,要不是她这会儿太虚弱,真想哈哈大笑才痛快。
他问她想怎么样,事到如今,他才来问她想怎么样,他竟不知道。
或许他知道,只是做不到罢了。
“我想死。郑誉国,从成为你的女人那天起,我不止一次想过死。”
她看着天花板,干涸的眼角有泪滴滑落。
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她深知郑誉国并不在乎她的死活,但这个儿子,举足轻重。
如果真的要伤害什么才能引起重视,那么,只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