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58)

作者:走走停停啊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们第二天去见温殊途时,在客已提前知会过他,他本来关于同小妹妹相认的事,有一套自己的计划,可惜被他们抢了先,忽然失了主动权,只好退一步,转而配合他们的步骤了。

未缓由重霄带着,跟在客师叔身后,落在樊篱镇上那处不大的小院里。温先生正站在门廊下相候。

从前相见,她总是陪着竹栖来的,为她做个掩护替她当个帮手;今日再来,却大不相同了,她自半空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人,看他微微仰着头,意态从容,含笑与她对望着。

未缓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他走下台阶来,越过在客师叔,直走到她面前,“缓儿,”他叫她,像寻常人家里,哥哥出了一趟远门,刚刚回来,他说:“我等了你许久了。”

她昨晚在枕上设想了很多遍的,几次坐起来要问身旁的重霄,等明日见了面,同温先生的第一句话要怎么说才好!最后被重霄按在臂弯里,才终于睡着了。

此时与他面对面,她终于把那些设想都忘了,只有握着重霄的手忽然攥紧。

“温先生,”在客替她开口道:“我们还是进去谈吧,想来,你们有许多话要说。”

重霄站在未缓身侧,第一次认真看了看这位温先生,他与他身量相当,青袍素冠,确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眼中目光过于深远,让人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可知的事情藏在他目色尽头。

他们在客室落座,彼此见礼之后,仍旧是他们兄妹说话。

“缓儿想说什么,尽可以直说。”温殊途目光始终笼罩着她,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比先时见面时,寡言了许多。

未缓尚没转过弯儿来,她小时候有许多关于自己从何处来的疑问,后来久无答案,渐渐连这些疑问都淡去了,没了想知道的愿望。她斟酌着,从心底深处翻出一两个来,写着问他:“我们家里是什么样的?”

“我们是岛上的大族人家,那时人口很多。可惜后来,岛上起了战火,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成了战祸的中心,因此受了重创,被一把天火烧尽了……”他说,依着先前同在客议定的方案。

“还有别人在么?”

他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没有了,幸存的只有你我而已。”

“父亲是什么样的?”她幼时坐在河滩上,看一只大水龟领着一群小水龟爬过河沿,会偶尔冒出这样的疑问来,她也是有父亲的吧,他是什么样的人呢?真好奇啊,然而好奇得久了,这好奇心就耗尽了。此时再拿出来问,竟有些小心翼翼。

温殊途垂眸想了想,也许真的隔得太久,连他也有一点模糊了,“他是我们这个大家族的首领,他威严而正直,是个勇敢的人。”

他这样说着,未缓看在眼里,她接着想问问她最想知道的,关于她母亲,可忽然又想起,他们是异母的,她所以停顿在那儿,空白了一刻。

温殊途心中明了,他接着说道:“你母亲是父亲的夫人,最重要的夫人,”他想了想,进一步解释说:“是父亲的正妻。她美丽又温和,是位很好的夫人。”他竭尽所能,这样描绘未缓的母亲。

坐在一旁的在客,眼中有微光一闪而过,他低下头来。

未缓看着他这样的讲述,心里忽然有种落定的安宁。她并不特别计较父亲和母亲是否还在,从哥哥的话里她知道他们是这样存在过的,就足够了,她觉得很满足。

接着她还有许多别的话要问,关于家乡,关于家族,关于哥哥,那些从前在心里没有影子的事,一时间都堵在她心口上;她同时也想,其实可以慢慢来,从今以后还有很长很长时间;她没来得及接下去,先被外面兴兴头头走进来的一个人打断了。

“哎呀,在客,你怎么不等我,我说好要来的。”宗明今天特地换了身新袍子,没穿好,略有些前长后短,他自己没发觉,赶着伸脚跨进门来。

第五十九章 勉强?★

是师父!未缓看着他不请自来,一进来就拿眼睛四下里横扫一遍。在座的只有一位青袍后生他不认得,那肯定就是在客说的,缓儿的亲哥了。

他上前一步,热络道:“这位就是温先生吧,是缓儿失散多年的亲哥哥!”

温殊途当然是知道他的,知道屿先生把小妹妹托付给他,缓儿从小就是由他照料长大的。然而此时他也只好装作第一次见。看着未缓站起身来向他介绍:这是我师父,他是这曹夕山上的山神,我从小就跟着师父长大,师父就像爹娘一样。

哎呀,缓儿果然会说话,这些年没有白疼她,哈哈。宗明一开心,就合不上嘴。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不值什么。”说着自己往旁边随手捞把椅子过来,正坐在他们兄妹俩对面。

没大多想,张嘴就问:“你俩怎么长得不太像?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把温殊途问得,脸色一僵。未缓赶紧伸手去拉他衣袖,好好的,问这些做什么!

她师父被她一拉衣袖,马上会意,自顾自的朝未缓点点头表示懂了、懂了。他马上换了话头,想起此来的要紧事:“那个,温先生,我替缓儿问一桩要紧事,你们家到底来自何方?怎样家世?”

众人都盯着他,也不知道他这是想知晓什么。

未缓瞧着她师父,再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前面他们已经说过的,他又跑来打岔,赶着替哥哥回答他:山野人士,海岛人家。不要再问了。

宗明一看,立时脸上写满失望,这也太普通了些,怎么配得上神君家这一套熠熠生光的家谱;唉,白高兴一场……慌得他临出门时鞋都没穿好!

他本是个直筒子性子,什么也藏不住,一边低头拔了拔鞋跟,嘴里咂摸着,直言道:“这样啊,那还是跟着师父罢,好赖我们还有一片山头,仍旧寄在师父名下,更有头有脸些!”

这都说些什么,未缓在旁看着,眼中堆满惊讶。

本是兄妹劫后相见,也许要抱头痛哭的,结果被她师父一顿搅和,没了悲戚的气氛。临走时,温殊途特地送他们出来,他目光对着重霄,着意道:“有昆吾神君照看小妹妹,我们都很放心。”

重霄只抬眸看了看他,回应:“温先生客气了,她本该由我照看,今后也是。”

因为师父正拉着未缓,问她何时成亲的事,是以,她没看见他们两人在说什么。

师父勾着头问她,压着声音,窃窃私语:“你闲时也有意无意的向他提一提,到底何时办婚事?他就没有个痛快话么?”

我没提。未缓被师父扯着手臂,一路走在最前面,她拿另一只手写着。

“怎么不提?你这傻孩子,怎么跟了神君几天变得不灵光了。这是要紧事,他要是装糊涂,你就日日同他念叨,念叨你青羊姐姐出嫁时穿过的红衣,用过的珠花……”宗明正循循善诱的苦口婆心。

未缓转头来瞥他一眼,写着:师父倒像是嫁过许多回了,说的这样有模有样!

哎!你这不成器的,专会窝里横!

他们一行人,被宗明聒噪着返回空桑山去。

未缓临走时答应哥哥,今后要多来往的。所以没过几天,她便约了竹栖打算一同去见哥哥。竹栖自从听说了她认亲的事,就激动得日日派瞿如飞上来一趟,问她何时再去,千万带上她。

未缓头天晚上入睡前,和重霄商量:我和竹栖约好了,明日去一趟哥哥家,大约一早出发,傍晚时分回来。

他才解了外袍,掀被坐过来,凝眉想了想,不同意道:“我明日一早要等窃脂送一份重要的文书来,恐怕抽不出空……”

你?未缓愣了一愣,她这计划里没有他呀!她迅速回想一遍,许是没说清楚,于是再强调一次:我和竹栖同去,她驾云带着我,你有公务要忙,就不用……

他一边伸手放下帐帘,一边轻描淡写的打断她:“今后,不准你单独去见你哥哥,无论何时要去,都得由我陪着。”

啊!未缓呆住了,他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你也上赶着去见么?

“正是如此,我才要同去,不然,若哪天他忽然把你留下,把你带走,叫我去哪里找你?”他义正言辞,神色正经。

未缓看着,心里蓦然升起一阵暖意来,他总是着紧她的,才不放心她,连她亲哥哥他也放心不下。她眼中含笑的看他,挪过去坐到他身边来,写着:我总是会回来的,不过去看看亲戚而已,看完了,自然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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