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淮点点头,“虽然我之前也不相信他,不过他既然做到这一步,那也足够令人钦佩。”
“他是谁?”思君的心中突然涌现不好的预感。
“主上自会知道的。”
一听董淮跟自己打哑迷,思君便知道他又起了坏心思,想要看自己笑话。
不过,她可不会让他如意的。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您担心某些事情失去掌握,现在要去的应该是鸳鸯山庄,更准确地说是鸳鸯山庄暗部所在。”
思君微微颔首,董淮便接着道:“而我也正是为了引路而来。”
她偏过头,似乎正望着他。
天空中的太阳慢慢偏移,从东到西,终于在日薄西山的时候,马车停到一座看不着边际的院落前。
朱门鲜艳,金钉如新,正上方是一块用行书写就的“鸳鸯山庄”四字匾额。
门口的柱子上挂着一副金粉写就的对联――
上联:湖面无波,伊人在岸,许君一生鸳鸯盟,天地可证。
下联是:晴空少云,卿卿渡河,愿尔自挂桃花枝,生死莫关。
董淮慢慢念出,却引得思君轻哼一声,他不由侧目。
“这不是主上自己作的吗?又为何不满意?”
“我又没说自己作的不好。”思君伸出手,董淮忙上前搀扶,“我嘲讽的是世人罢了。”
思君摇摇头,继续道:“世人皆以情爱为重,殊不知唯有情爱最有碍。”
面对如此惊人的言论,董淮却好似习以为常,只是感叹道:“每每听到这样的言论我都会怀疑主上到底是不是女人……”
思君抿唇一笑,“这就是你的狭隘了,女人如何说不出这样一番话来?”
“女人又比男人差在哪里呢?若不是我强过许多男人,你又怎会站在我身边?”思君扭过头,他好像觉察到了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
董淮面对着她,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清河公主身上确实有这样一种令人信服的气质,好像她永远自持冷静,可以带领着你走的更远……
等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思君早已经吩咐西陵去敲门。
“哐――哐――”铜制门环敲在门钉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人心
开门的是一个黑衣男子,他低着头,却把腰板挺得笔直笔直的,沉默地打开朱红大门,之后便像是一个木桩子似的立在门边。
思君侧耳听了听,勾唇一笑,“倒是有些意思。”
董淮站在她的身边,过门槛的时候想要伸手去扶她,可思君却宛若看见一般,自顾自地跨过门槛,朝前走去。
他尴尬地收回了手,轻轻摇了摇头。
思君停住脚步,回头朝他微微一笑,“谢谢你,可我毕竟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瞎子。”
董淮将手背在身后,笑道:“主上就像是从来就没有见过阳光却能好好生活的人一样,这种技能究竟是怎么练成的呢?”
思君等他走到自己身边,才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若是拿死来衡量,人不是什么都可以做到吗?”
“主上……何意?”
思君苍白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歪着头看他,青丝调皮地粘在脸颊边。
真是令人忍不住砰然心动,董淮眨眨眼睛,好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如果我刺瞎你的眼睛,告诉你如果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就会毁掉你的一切!”她压低声音,故意阴狠道。
董淮脸色微变,思君却突然笑出声来,“不要担心,只是逗你罢了,你可是我心爱的属下,我怎么忍心这般对你呢?除非……”她笑得越发温柔了,“除非你背叛我!”
董淮的心猛地一跳,却笑嘻嘻道:“主上说的是,我明白主上的意思了。”
“一舟永远是个聪明人。”思君赞叹道。
董淮摇头苦笑。
踏在草叶上“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两人皆扭头看去,只可惜一个能够看到,一个看不到。
“主,主上!”
声音毫无特点,思君却笑吟吟地点头。
“袁先生特来恭迎主上?”董淮笑问道。
“是是,我我,是来,迎迎接主上的。”一句话让他说的结结巴巴,简直不堪入耳,思君却没有一丝不满,仍然笑着望向他,温柔可亲道:“真是难为你了。”
“不不,不难为,属下本本就应该如如此,到到是主上您,您的眼眼睛……”
思君轻轻叹息一声,“不用为我担心,即便我全然看不见,也能带你们到光明处去,不会让你们永远处在暗地里的。”
“主主上!”这样一番话将他感动的不行。
等思君温言柔语地将他哄走后,才冷淡道:“那人是谁?”
“啧啧,主上真无情。”董淮笑道,见思君没有说话,他便沉下声道:“那是主上的第一谋士袁离,说起来他的才华到真是百年难得一见,只可惜似乎很少有人能耐着性子认真听他把话讲完,是主上给了他价值,他亦为主上肝脑涂地。”
“我是如何称呼他的?”她的口吻依旧冷静。
董淮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答道:“用人时称呼袁先生,诱哄时称呼爱卿。”
思君嗤笑一声,“你似乎在为他打抱不平啊!”
“我可没有,我笑他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只是,我很奇怪……”
思君抚上身旁的花枝,略感兴趣道:“哦?”
“您好像生来就会掌控人心似的,这是一项多么可怕的技能啊,毕竟人心难测……”
思君折下了花枝放在鼻端轻轻嗅了嗅,笑道:“难测的可不是人心……”
美人花枝两相映,真是醉人的景色,可董淮心中却半分欣赏的兴致也没有,脑海中只是反反复复地放着清河公主的话——“难测的可不是人心……”
“一舟可想好了?我这可站了许久了。”思君巧笑倩兮,软软地抱怨着。
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性情,还真有可能被她迷惑。
董淮低下头引着思君往明楼去,“您的住处一直是在明楼了。”
思君扯住他的衣袖,董淮疑惑地抬头,她微笑道:“我现在看不见,有劳一舟为我领路了。”
董淮一僵,骗鬼去吧!刚才不还走的好好的,也不知道她现在拉住自己有什么目的,总归身正不怕影子歪,他便直直腰板,堂堂正正地引着思君往明楼走去。
“除了袁离还有谁?”思君轻声询问道。
“还有,谋士孔令安,您的梅花将军和兰花将军。”说到这里他突然露出一种难言的表情。
他的情绪有所变化,思君自然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便顺了他的意,装作好奇地询问:“梅花将军?兰花将军?”
董淮坏坏一笑,“主上想到了什么?”
思君想去碰碰自己遮住眼睛的东西,却又停住了手,随口道:“鲜血和不眠。”
董淮一愣,不解道“为什么……”
思君用轻松的语气道:“梅花难道不像雪地里留下的鲜血吗?”
“有时也像,好吧,算是解释的通,那兰花呢?”
思君虽然看不见,可依旧目视远方,“据说它的香气可以令人过度兴奋,引起失眠……呵,我现在真是很好奇他们几人啊……”
高楼离月近,清风自空来。
思君坐在阁楼的栏杆上,仰着头呆呆地望着天上一轮明月,红艳的衣摆被风扬起。
明明什么也看不到……
思君一手抓着栏杆,一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眼睛,耳中却敏锐地听到某人加重的呼吸声。
她轻笑一声道:“你看了我多久?”态度亲切友好的简直就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而不是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底细的陌生人。
过了好久,那人才沙哑着声音道:“我一直在主上身边。”
不是乌有兰?
思君眉心微蹙,言语却依然亲切,“那你真厉害啊,居然能够让我身边那么多高手发现不到。”
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那人似乎在朝思君走近。
“那是因为主上给了我这个荣幸。”
思君单手磨蹭着自己的唇瓣,思索道:“嗯……你想必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了?”
“我知道。”
“那我怎么才能知道你是谁呢?”
那人却所答非所问道:“主上虽然总是胸有成竹,还是谨慎些好,这楼层实在有些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