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上一个字都看的书本，邱云泽的目光在顾从杨脸上因为睡觉而被压出的红痕处停留了几秒，回答：“排练结束回家了。”
话音刚落，邱云泽就看到顾从杨脸色一僵，和他道歉：“对不起。”
见对方有些恐慌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奇怪的邱云泽笑着摇头：“没事，我也只等了一会。”
“谢谢，不过以后你还是先走吧，我一个人也可以。”
将书本放进书包的邱云泽闻言，直接转移话题：“走吧。”
“嗯。”应声的顾从杨将自己的东西拿上，便和邱云泽一起离开了教室。
等两人走出校门口，邱云泽看着和他说再见的顾从杨，看了好久，方才慢慢走向曼盾安的车子。
第83章 萌芽（2）
路上，邱云泽向给他开车的司机曼盾安询问了一个问题：“一个人会既喜欢又讨厌一个人吗？”
不知道为何自家少爷这么问的曼盾安认真思考了一会，回答：“会吧。”
侧头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邱云泽接着问道：“那是什么原因造成一个人既喜欢又讨厌一个人？”
“有的是因爱生恨，因为喜欢的人做出了无比讨厌的事情。” 说话的曼盾安转动方向盘，接着解释：“也有的是因为刚好那人身上有喜欢的地方也有讨厌的地方。”
听着曼盾安的回答，安静了一会的邱云泽：“既喜欢又讨厌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往后视镜瞥了一眼的曼盾安思考小片刻，答道：“有人说，就像是满心欢喜地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虽然味道不喜欢，却舍不得吐出来。”
“是吗。”应声的邱云泽语气中不带任何疑问。
透过镜子瞅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邱云泽，驾驶座上的曼盾安答道：“嗯。”
隔天，邱云泽恰好有事要找顾从杨，不料，对方一见到他就像是遇见天敌的兔子，下一刻便落荒而逃。瞧着对方慌慌张张离开的背影，邱云泽还在思考着为什么对方会这副样子，赵盼盼窜便到他身侧，好奇满满地问道：“云泽哦——，你对小可爱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称呼，中断思索的邱云泽抬眸看向赵盼盼：“小可爱？”
指的谁？顾从杨吗？他在心里无比错愕地想，是谁取的？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还是说……
“就是顾从杨啦。”发现邱云泽什么都不知道的赵盼盼露出诧异的表情，语气困惑地说：“你没看群消息吗？因为舞台剧的缘故，参加表演的人都有一个特别的称呼，顾从杨这个是杨姗姗带着头，现在大家都这么叫了。”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赵盼盼用身体轻轻撞了撞邱云泽，有些不怀好意地问他：“你知不知道你的外号是什么？”
仍旧在思考着为什么顾从杨会是“小可爱”的邱云泽瞧着赵盼盼挤眉弄眼的模样，问他：“是什么？”
用富含深意的眼神瞅了一会邱云泽，衬衣扣子最上头两颗都解开的赵盼盼方才不紧不慢宣布了谜底：“小格雷。”
略微想了想，一时之间没想出个一二三的邱云泽转而问道：“为什么是这个？”
注视着邱云泽仍旧不明所以的模样，赵盼盼挑明了一点，说：“你看过王尔德那本《道林格雷的画像》吗？”
王尔德唯一的一部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邱云泽自然看过，他记得故事内容讲的是一位绝世美少年被贵族朋友所引诱而逐渐放弃良知，纵情声色，又在声色犬马中渐渐癫狂，最终因灵魂空洞而自我毁灭的故事。但问题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吗？”发现邱云泽仍旧不明白，赵盼盼重重叹了一口气，说：“他们觉得你太漂亮了，漂亮到……可能会……”
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些对话，停顿几秒的赵盼盼隐晦地说：“巴兹尔曾将道林格雷描绘成阿多尼斯，而阿多尼斯在希腊神话中代表着美与罪的共生。”
定定注视一会赵盼盼，收回视线的邱云泽不甚在意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在王尔德的描述中，道林格雷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不过是他愚蠢，迷恋某些本就虚浮的事物因而走入他人的圈套，最终一步错步步错地自取灭亡。
邱云泽自认自己不会和那人一般那么愚昧无知，他也不会受到物质色欲方面的诱惑，再加上，他一直都是一个对未来看得清清楚楚明白白的人，更加不会有找不到人生目标而荒诞岁月的情况。
“我也是，总觉得他们后来有些过分了。”回忆起那些对话框里的内容，一开始赵盼盼还觉得这个称呼挺好玩的，后来不知为何有人解读的越来越偏，称呼也渐渐染上了不好的意思。
于是，不想继续说下去的赵盼盼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是什么？”说话的邱云泽和赵盼盼往音乐教室走去。
深深叹了一口气的赵盼盼指了指自己的脸：“巫婆先生，你觉得我像吗？”
此时的音乐教室因为学生陆陆续续进来而喧闹不已，被大片彩图绘制的墙壁所包围的一排排环形坐凳被逐渐坐满。音乐教室的中央，一台三角钢琴旁，穿着白色刺绣长裙的音乐老师早早坐在了那里，她随意敲击着琴键，好似小孩玩耍般漫不经心。
等铃声响起，坐在钢琴前的音乐老师示意所有学生翻开书本，找到指定的曲子：“你们先听我唱一遍。”说着，灵巧的双手在钢琴上上下翻飞，随即响起的歌声，嘹亮而干净。
一曲结束，学生们掌声四起。
举止优雅的音乐老师微笑着看着大家鼓掌，然后示意所有人安静：“现在，看着你们手上的书，我唱一句你们跟着唱一句，尽量打开你们的声音，就算唱错也没有关系。”
学生齐齐应声：“好。”
唱歌的过程中，如果有哪一句唱的不好，音乐老师便会重新弹唱一遍示意大家注意听。人群中，邱云泽一边唱着歌，一边看着音乐书中夹带的资料书。忽然一个错眼，他注意到顾从杨朝他这边看来。
就像是盛夏光年里最灿烂的那一株鲜花，绽放在了阳光底下，只要经过，就让路人不自觉注意到它。瞧着如此这般笑着的顾从杨，邱云泽默默吸了一口气，蓦地垂下浓密的眼睫，貌似十分认真地看着书本。
然而，此时书本上的字眼在邱云泽眼前就像是突然一个都不认识了似的，一个个浮动在书本的表面，飘飘然然地不受控制。待音乐课结束，邱云泽看着自己才翻两页的资料书，知道自己可能需要加班加点地看了。
因为曲子没学完，音乐老师说下次继续在音乐教室上课，就让他们离开了。此时恰逢另一个班级的学生也走了进来，虽然教室大门并不窄，但进出的人多了就拥挤了起来。
挤在人群中的邱云泽在不知道被谁踩了两脚后，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他想和赵盼盼说要不我们等会再出去的时候，邱云泽忽然注意到了一个人在人群中的顾从杨，方才拉着她的何兰不知所踪。
看着顾从杨不停被推挤的模样，心里生出几分担心的邱云泽忍不住迈出脚步，朝她挤了过去。
也就这么恰好，邱云泽刚挤到对方身边，便一不小心抱住了被人推挤着撞到他怀里的顾从杨。
在抱住人的那一刻，邱云泽不由地想：幸好是他……
将人十分体贴地扶住，邱云泽很快听到了顾从杨感激的声音：“谢谢。”随着话落，顾从杨抬眸，他垂眸，两人刚好四目相对。
于是，邱云泽清清楚楚地看到顾从杨瞬时瞪圆了漂亮的眼眸，犹如受惊的小猫：“邱云泽？”
此时，刚走到邱云泽身边的赵盼盼调侃道：“从杨要小心点哦，要不被大水冲到黄浦江，捞都不知道往哪里捞。”
朝着赵盼盼那笑了笑的顾从杨转而询问邱云泽：“你没事吧？”
另一位和赵盼盼一起的男生——慕合直接笑了起来，打趣道：“你这小身板能撞伤谁？”
仔细看一圈邱云泽，确定对方没事的顾从杨又感谢了一遍：“谢谢。”
听了两遍谢谢的邱云泽略微勾了勾嘴唇：“没事，但你的确要小心一点。”
方才被赵盼盼打趣都毫不在意的顾从杨顷刻间红了脸，一边点头一边慌张地穿过人群去找何兰。注视着顾从杨慌慌张张离开的身影，想着对方方才脸红的模样，邱云泽的嘴角再稍稍往上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