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11)

陈心藻慌了神,这要是被堵在楚伋的房间,如何能解释得清,她惊出一身冷汗,楚伋忽然把手放在她手上,朝她眨眨眼,小声说:“没事,别怕。”

江尽忠一推楚伋的房门,发现里面插着门闩,于是叫楚伋开门。

楚伋半天才走过来缓缓拔掉门闩,打开门来,江尽忠看他面目颓然,披着一件袄子,捂着嘴不断咳嗽。

“锁门干什么?”江尽忠问。

“门缝漏风。”楚伋随口说。

江尽忠暂时不跟楚伋计较,先把杜大夫请进了屋子。

楚伋回床上躺着,床上堆着极厚的被子,他拉过被子一角把自己盖上。

江尽忠搬来椅子放在床边,请杜大夫坐下。

这大夫杜金紫是个精瘦刻薄的老头子,往那一坐,翘起二郎腿,把楚伋的右手拉过来,翘着半长指甲的小指给楚伋诊脉,看到楚伋手腕上的伤他皱了皱眉头,俯过身在楚伋脖子上把脉。

“又是患了风寒,您上回是合湿衣而卧,说说吧,这回又是怎么惹的?”杜金紫斜眼看了楚伋问道。

杜金紫对江老爷府上这些男宠都没什么好感,来看病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楚伋刚来江府的时候就因为江老爷用强而大病了一场,那时便是杜金紫来给看的病,杜金紫长年接触京城的达官老爷,知道老爷们的嗜好,自然明白楚伋的身份,不大看得起。楚伋又屡次自找苦吃把自己弄得生病,杜金紫觉得这都是些男宠争风吃醋的手段罢了,所以他对楚伋就没个好脸色。

楚伋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杜大夫,转过头不想回他。

“夜览京都雪景。”江尽忠在旁冷冷地说。

“公子真是好雅兴。”杜金紫评价。

“劳您这次别再给开那么苦的药了,马尿一样,不是人喝的。”楚伋说。

“您这话说的,好像您喝过马尿似的,良药苦口利于病,您这都不知道?”杜金紫马上接。

“你不是京城第一名医吗,连个不苦的药都不会开?”楚伋反问。

“得了,那我给您开一味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您看行吗?”

“那能治病?”楚伋问。

“不能,喝了病更重。”杜金紫说。

“那你还开。”

“您要甜的啊……”

江尽忠在旁边听着头痛,也不知道楚伋为什么跟杜大夫这么不对付。

“杜大夫,您开您的药,别管他。”江尽忠说。

杜金紫又诊了诊脉,跟江尽忠说:“我写个方子,回头您让人照方抓药就行。”

江尽忠谢过杜金紫,又送杜金紫起身离开,二人出门的时候,江尽忠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楚伋,和他旁边的厚被子,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那两人的脚步声一消失,楚伋赶紧从床上下来又把门闩上。

楚伋一把掀开被子,看着躲在里面的心藻笑道:“憋得慌吗?也不知那老头看个病怎么能啰里八嗦说这么久。”

陈心藻刚才在被子里憋笑憋得难受,马上从被子里钻出来,“人家大夫是来给你瞧病的,你倒是跟他吵得热闹。”

“谁叫他总是阴阳怪气的。”

心藻拿他没办法,笑着摇摇头。

楚伋坐在床头盯着心藻不说话,心藻被他看得脸红:“怎么了?”

“你不生我气了?”楚伋说。

“我生你什么气?”心藻一时想不起来。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当你不生气了。”楚伋明明一脸病容,此时却笑得开心。

心藻想起楚伋生病的原因,于是便问:“你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楚伋一时想起昨夜的伤心,叹了口气坐在心藻旁边。

“想回家看看而已。”

“难怪,你爹妈一定也很想你……”心藻说。

“我没敢让他们看到我。”

“为什么?”心藻不明白。

“我爹楚行简为人两袖清风一身傲骨,怎么能让他看到他的儿子成了如今的模样,他的脸该往哪搁?本来就是我连累了他们。”楚伋说。

“可这不能怪你啊!”心藻着急说。

楚伋听心藻这么说抬头笑了笑,看心藻的头发在被子里弄得有些乱,伸手帮她掖在耳后,“我知道了,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陈心藻脸上通红,都不敢看楚伋,连忙站起来,“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你好好养病,我该回去了,在你这待着不像话。”

“哦。”楚伋有点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留她在这里。

心藻犹豫了一下,说:“你手腕的伤,我帮你包一下吧。”

楚伋看了看自己手腕,之前他让江尽忠不要绑他,江尽忠不肯,江尽忠说要给他包扎,他便也不肯,非要自虐一般露着伤口,于是江尽忠就懒得管他。

“好。”楚伋说。

心藻帮他包好之后就离开,楚伋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腕不自觉笑了笑,昨日一夜未睡冒着风雪走回家,他本来就十分疲倦,不一会就睡过去。

心藻一个人回到自己的住处,洛小铨竟然还没走,坐在井边哼着曲。

心藻看见洛小铨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要骗我?”

洛小铨拍拍衣服站起来:“你这院是真冷清,坐了半天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心藻:“不用你管。”

洛小铨自顾自哼着曲离开,走到院门口忽然回头,跟心藻说:“以后你也机灵点,别傻乎乎的别人说什么都信。”

明明是洛小铨骗了她,却说她傻,心藻更气了。

“老爷们的妻妾我见多了,你这么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后你也不必防着我,我不打你主意。”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心藻说。

“唉,女子也分蠢笨和聪慧,我就编了个谎话,你一听就冒冒失失跑去救人,平白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这不是傻是什么?要说我见过最聪颖的女子,那得数曹公子家的舞姬红莺姑娘,什么叫七窍玲珑心啊,那就得是红莺这样的人,进退得失都有分寸,想要帮别人,首先得保护好自己,你说是不是?”

心藻觉得洛小铨今天很奇怪,莫名其妙跟她说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

“男人靠不住的,你真出了事,他自身都难保,帮不了你。”洛小铨说,“别对他动真情。”

“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心藻支支吾吾反驳。

“没有就好,我今天也是心情不好,拿谎话骗你跑一趟,是我对不起你。”洛小铨笑了笑,“以后要是烦闷了可以叫我来,我唱曲给你听。”

说罢,洛小铨用手在脸上擦了一下,一转身离开了。

☆、第 9 章

傍晚依然天降大雪,江老爷从朝堂回来,江尽忠在门口迎老爷。老爷问起楚伋的病,江尽忠回已经请杜大夫来看过开了药。江老爷点点头:“先让这浑小子养着吧,等他病好了我再收拾他。”

江老爷走进门厅,看见地板上留着些雪水融化的泥泞,顿时大发雷霆,把几个干活的仆妇大骂一顿,说她们好吃懒做,江尽忠连忙喊她们把泥泞都擦干净。

“老爷,都是我的错,我没监督好下人。”江尽忠怕老爷一时心情不好罚打下人,于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江老爷在太师椅上坐下:“尽忠,你每天那么忙,哪里顾得过来,这些下人真是让人头疼,夫人又不在,府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老爷忽然想起来:“夫人送来的那个小姑娘人怎么样?”

江尽忠答:“人是挺老实的,一直在后院里住着也不怎么出来。”

“一会叫她来见我。”

陈心藻心里忐忑极了,走得极慢,前面领路的丫鬟走了一会发现她远远落在后面,又提着灯笼返回来找她。

“姑娘,您得走快点,老爷还等着呢。”

“我知道……”心藻觉得双脚沉得走不动路,莫非是她今天跑出来找楚伋被老爷知道了?身上挨的打又疼起来,心藻觉得自己怕是又逃不过一顿鞭子。

“姑娘,可真的不敢怠慢老爷,您饶了奴婢,走快些吧。”丫鬟看起来也很害怕,从后面推着心藻走。

心藻再次被领到江老爷面前,她战战兢兢给老爷请安。

“哦,来啦。”老爷抬起头看陈心藻,“我记得你说你父亲是教书的?”

她点头。

“那你可能识文断字?”老爷问。

心藻不知老爷为何这样问,犹豫着回答:“爹爹是教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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