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种环境写试卷看书什么的也不适合,所以就半转了身去看溜冰场中的夭夭。
灯光烘托中,夭夭显然是一众视线的中心,她短发飞扬,露出的小小的精灵的脸,笑得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周转于场中,如暗夜精灵一般轻灵自如的舞蹈着。
真好。
就这一瞬,她如此强烈的希望着,自己能够永远记得此刻夭夭的样子。
顾鸳垂下眼睛,偏转着将脸贴在手掌上,掌心握着扶栏,扶栏嵌入水泥墙壁,相隔重重也能察其冰冷,尔后心惊。
顾鸳忽然醒悟,她不喜欢现代建筑的原因,并非是其本身,而是这种钢筋水泥混在一起的古怪存在,过于寒心,会冷漠人性。
不如旧时土木建筑,人处其中,知其灵性,便能借以温暖。
这是只属于生命的质感。
再看着场中夭夭左扭右扭的力度,不免一阵担心,真怕她把小蛮腰给扭断了。
顾鸳微笑望着,不一会儿,忽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身体一僵,掉转过头,是一张陌生的少年的脸。
问她要企鹅号。
“我不用微信和企鹅。”
顾鸳微笑,睁着一双浅棕色的迷蒙眼眸,说瞎话。
男生挫败,挠着头发转身回了人群中,那些与他一起男孩子都笑起来,一个两个的互捶着肩膀。
正好溜了几圈觉得不大好意思准备上跟前来陪顾鸳聊会子天的夭夭:……学姐,你骗人的样子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
等快五点了,两个人才准备回去。
路上,夭夭说起这件事情来,直感叹,“学姐,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像是战刀,那种日本忍士的用的,一生只一把,用来自尽的那一种。”
“战刀?”
顾鸳疑惑,这想象幅度跳跃有些宽。
“嗯,还是饮过血的那一种,以前一直封在鞘里,现在慢慢的被抽出来,很慢,但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花纹了,是很古老的那种。所以啊,学姐你是很有魅力的。”
夭夭最后下了结论。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生会适合学姐你,完全没头绪啊。”
她还有些疑惑的样子,歪着头乱想。
顾鸳揉着夭夭脑袋,笑得无奈。
“还好意思编排我呢,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换名字了啊,安妮,啧啧,一听就是个漂亮姑娘。”
“我本来就很漂亮!”
夭夭呲牙咧嘴,攥着顾鸳手臂摇晃,“学姐,我可没骗人,我企鹅名就是安妮,只是学姐从来不玩企鹅不知道而已,再说那些男生又不是真想知道我名字,不准逃避,学姐,你是不是以前连拒那些想靠近你的男生,都是这么深情款款的捅刀子的?”
顾鸳笑着说,“能被别人喜欢是一种幸福,应该感恩,我没有理由对别人冷脸相向,至于说话内容当然是要不留余地才好,难道非要说得模模糊糊暧昧不清才算是正道吗。”
“也是哦。”夭夭点头,转而八卦的问,“那学姐,如果是告白呢?你又怎么回应的?”
“那就更直接了,一句话的事。”顾鸳更笑得一脸无辜,“如果正好赶上心情不好,我就会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要是心情还不错,我就会说,‘justhandnokiss,让我们来一场柏拉图之恋好么?’然后结果你看到了,就是你学姐,我现在的这副自在逍遥样子了。”
夭夭把半副身体挂在了顾鸳手臂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学姐你真是……要不要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
顾鸳紧紧扶住夭夭,抓着她的手,生怕她掉下车去。
等回到学校门口了,夭夭才算缓过气来,拦住了要往宁宅方向走的顾鸳,拨了拨耳边短发,摊开手,“礼物。”
顾鸳咳了一声,“你不说我差些忘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木盒子来,递到夭夭手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里面是一枚铜质书签,天堂鸟花木样式,尾坠着红豆铜铃。
她平日酷爱收集铜质书签,如今的木盒子里已有许几,其中犹有两件她最为喜欢,一是三足青铜鼎,另一个就是这天堂鸟花木了。
夭夭没当场打开,她小心的把盒子收进小背包里,又仰起脸摊开手,“礼物。”
顾鸳怔了怔,“啊?”
“去年的。”夭夭笑得狡黠,“学姐,我只要去年的,之前的就算了,够意思了吧。”
顾鸳顿时哭笑不得,“那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啊,要不你说个你想要的,等过几天,我送你班上去?”
夭夭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道,“不要别的不要别的,就要学姐脚脖子上的红绳铃铛,可不可以?”
顾鸳又是一愣。
夭夭不好意思摸摸头,“之前就想要来着,但一直没敢说,因为学姐说过这个红绳铃铛对学姐来说很重要。”
“那今天怎么敢了?”
顾鸳点了点夭夭脑袋。
“我失恋了嘛,总需要安慰吧,所以就欲扬先抑说出来,博取学姐同情。而且我相信,被人体浸染了岁月的物什是有灵性的。学姐,请割爱。”
夭夭最后一句说的尤其认真。
她抬起双手,掌心朝上,举过头顶,这是一种十分虔诚的请求。
顾鸳顿了顿,把手缓缓放在了夭夭双掌之中,算是应允。
夭夭满脸欢喜。
顾鸳微笑着蹲下来,低头去解脚腕的铃铛,“小滑头一个,我戴的是左脚,你想戴哪边?”
“这个有分别吗?”
“自然是有的。红绳黑绳,左脚右脚代表的都不一样。左脚踝是禁锢,也是自控,说的是佛家禅意,空明见性,右脚指的是单身,以此证明你在等一有缘人。”
红绳铃铛放于手心里,这暗的、朱砂般的颜色夺目鲜活。
顾鸳凝望的目光不禁留有淡淡眷恋。
她对外物总有极大的依赖性。
就像高三班级重组时在教室里选的那张课桌。
她一眼看中中间靠外的那个木桌,连男女之防都不顾了。
桌子棱角方正,用以固定的铁钉上有泅于岁月的锈痕。
她将手温柔的覆在桌面,细细描绘其上深浅不一的剥刻形状,那大大小小的可爱字迹,使这桌子比之往日光鲜更显亲近自然。
她并不爱好被过于珍视的事物。
“学姐,这个从我初一见你的时候你脚上就有了,是别人送的吗?”
“嗯。”
“是谁啊?”
“一个故友。这些寓意都是她告诉我的。”顾鸳的苍白面色染上丝丝笑意,“戴左脚还是右脚?”
“嗯……还是左脚吧,我要自控,不要有缘人!”
夭夭狠狠咬了一下唇。
顾鸳蹲下来,给夭夭系扣在了左脚脚腕处,大了些,落在突出骨节下,靠近脚背,但也算是恰好。
两人分道扬镳。
顾鸳走在回去的路上,巷子里,窦蔻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我想好了,就报川蜀军大!”
“未来的特种女兵、国家栋梁,你这决心定了没有,川蜀军校可不是好玩的,那是毕了业指定得进部队的才想着要进去,我上网查了,信息不多,防得严实,但可以肯定,不是个轻松地方。”
窦蔻立即大笑出声,“那还用说,我看上的能是一般地方,咋样亲亲小鸳儿,要一起不,保家卫国,匡扶正义?”
“滚,本姑娘早就想好了要去复旦的,你动摇军心的意图要不要表现的这么□□裸!”
说笑间,宁宅已经到了近前。
宁染才吃过饭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玩,厨房里李阿姨正洗着碗筷。
顾鸳打了招呼上楼,放好书包脱了外套挂好,正要去阳台看看那盆美人茵的长势,突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书桌靠窗装着双生葵的瓷瓶上。
瓷瓶圆润瓶身外贴着一张苹果状的青色便利贴。写着字——
顾鸳。你抽屉最下面的那个上锁的笔记本,我带走了。
“嗵!”
手机一下子就掉了下去,砸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顾鸳脸色煞白的随之跌落地毯,与窦蔻挂断了电话,瘫坐在书桌边,颤抖着手指去拉开最下面一格的抽屉。
明信片什么的都还在。
最上面的还是之前她故意正放着的乌镇明信片,都好好的,少的,只有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
顾鸳想都没想,直接去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