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轻快,好似那茫茫土石,沙漠戈壁,高原深谷,罕有人迹,踽踽独行都只是可以一笔带过的东西。
没有孤独,没有恐惧,只有无穷尽的孩子气的欢喜雀跃。
但她既然说出口了,就必然是打定了注意要去的。
顾鸳望着那双好似发着光的眼睛,微微一笑。
她相信夭夭的自主独立能力,但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靠在自己脖颈处的毛绒小脑袋。
“我不想之后担心你,出发的时候记知会我一声,给我发个地址也行。”
“我知道的。”
夭夭头轻轻伏在顾鸳臂弯里。
“学姐,我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
顾鸳笑着应好,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眉头微皱,“你谈恋爱了?”
“对啊。”夭夭吐吐舌头,一看顾鸳脸色,赶紧道,“分手了分手了,已经分手了!虽然我很不想,毕竟我们初二就在一起了,可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办法,那就做朋友吧。”
顾鸳本来还想劝诫,听到这里却又为她不平。
“你们吵架了?”
夭夭摇头,像是与谁置气似的咬了咬牙,握着奶茶的手微微用力,差点把里头的珍珠捏的蹦出来。
“要真是吵架那就好了,学姐,你知道我性格的,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一定是早有预谋,观察对方很久有了把握才会出手的。”
“那现在?”
顾鸳欲言又止,虽然心中知晓他人些许隐秘,但她依然觉得主动探知他人隐私这种行为,不大礼貌。
夭夭倒是毫无自觉,端起手里的香蕉奶茶,重重咬了一口吸管,“他的真爱在这个学校。”
“啊?”
顾鸳一愣,刚吸到彩虹管一半的圆润黑珍珠就又掉进了奶茶里,完全没跟上话题节奏。
夭夭苦笑一声,拿吸管戳着奶茶底,习惯性的在顾鸳面前吐露真心。
“学姐你说奇怪不奇怪,这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搞什么真爱不真爱的,跟演戏一样,偏偏还就是,非她不可!”
顾鸳现在连告诫早恋的话也说不出来了,而是很奇怪的问,“你怎么会同意这么无礼的分手理由?”
“必须接受,这是契约,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契约,我没有违背的权利。”
“他……”
夭夭明了顾鸳话里未尽的意思,立即摇头,“他很好,不是那种精于世故喜新厌旧的渣男,就是时机没赶上,他心里先一步有人了。”
顾鸳也就点到即止,让夭夭靠在自己肩膀上,拍着她柔嫩小巧的手背轻声说,“所以啊,早恋不好,看看你学姐我,孑然一身,照样不是过得风生水起。”
“啊!”夭夭怪叫,迅速挣脱了顾鸳给予的倚靠,“难道学姐你都高三了还没谈过一次恋爱啊?”
惊讶比之柳苏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鸳笑容一滞,呵呵两声,“怎么着,有意见?”
夭夭连摆手,短发甩动,“没有没有的,高中三年都没男朋友女朋友的大有人在,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就是觉得吧,学姐你这么好……要知道,青春最宝贵的年华可全在高中了,多可惜啊。”
顾鸳摇头,很认真的说,“一点都不可惜,这样子,很好。”
平静的,不变的,让她安安顺顺渡过高中这最后一年,就是最大的奢求了。
终于,她已经撑过去了两年,到现在也还算风平浪静,虽然有些人错过了,有些人离开了,有些物不是人也非。
也知道,有些事情改变不了磨灭不掉,它就横亘在记忆里,百转千结的纠缠心肺,既痛既痒,无可奈何。
只是,那曾入她梦的人,不曾入她梦的人,将她入梦的人,如今一个个脸庞模糊,再也看不清当年影像。
顾鸳轻轻闭上了眼睛,被夭夭握住的手有些颤抖。
“学姐你冷么?”
“我没事。”
她到底,遭报应了
射击场就在娱*城那边,一家旋转火锅店侧巷子里的四楼,三楼是一家小众电影院,放的都是深重冗长的文艺片。
二楼电梯出口旁的唱片出租连锁店铺门口放着邓丽君和张先生的海报。
最里间一间铺面空着,装修也撤了,看不出以往痕迹。
下了黄包车,顾鸳看了看四周熟悉建筑,走进射击场,算了算,这里离九度空间不超过三分钟的路程。
算完就想给自己一拳头,习惯成自然,她又忘记卓尔已经离开的事实了。
夭夭走到射击俱落部的会员登记处,从背包里拿出了卡给服务人员登记,两个人就进去了。
虽然是室内,但射击场并不狭小,分环型打通了一整层楼,有公共区域也有单独的训练场,使得有限空间得到最充分的利用。
夭夭带着顾鸳直接进了一间总体呈长方体状的射击训练室,对面就是两个可调节长短的红心靶。
进门靠左墙壁上挂着一溜各个款型大小的弓与匹配套箭,每副下面都贴了弓箭型号长度、具体磅数以及直射抛射距离。
夭夭脱了外套放在一边衣柜里,露出青色的运动套装,很有活力的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才从墙面上拿出了一副,姿势熟练,短发飒飒,一秒有了杨门女将的既视感。
真是赏心悦目。
顾鸳坐在储物柜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大题纠错本来,笑眯眯的看着。
夭夭要在这里待两个小时,她运动神经不发达,对此一向无感,如果不看题难道还让她去拿弓箭吗?
一个小时后,顾鸳瞪着手里夭夭挑好了塞过来的轻巧弓柄,另一只手捏着箭身,不知道是该搭箭弯弓,还是该弯弓搭箭。
夭夭看她手足无措的呆愣样子,哈哈大笑,在后者脸红之际耐心的指导姿势。
走出来射击场后,顾鸳直感觉腿脚酸麻,手臂无力,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夭夭掺着她说,“学姐,你臂力有待提高,重心也不稳,整个人软绵绵的,才一个小时你就这副样子了,不行,以后我得还好练练你。”
“夭夭,为人师表,你应该给新手留点面子。”
顾鸳白着脸想仰天长叹。
“可是这应该不会很难吧,我记得我第一次玩射击,靶子比这个还远,十发箭是有四支脱了靶,老师就训了我好久。”
一小时内没有一支箭在靶子上的顾鸳:……
这世界,还让不让运动神经为负的可怜人好好过了!
去溜冰场之前,两人沿路还逛了一会儿街。
就是中间出了个小插曲,在一家银饰店里,夭夭让修小银耳环的时候,撺掇着顾鸳打耳洞。
“我以前看那些电影,总觉得旗袍佩珍珠耳环特好看,学姐学姐,你都素了这么久了,现在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幻想啊,今天可是我生日!”
“嗯,我想想。”顾鸳摸着右边耳垂,一下,又一下,“我可不可以只打一个?”
“学姐!”夭夭脸一鼓,“你见过民国哪个穿旗袍的闺秀耳朵上是戴一只珍珠耳环的!”
“也对哦。”顾鸳咬唇,还是说,“现在不行,还有一个年要过,我要见我家里人的,不想他们说,等高考之后吧,那时候他们也不会管我了。我保证,等一考完,就算你不去,我也会拉着你来打耳洞的。好夭夭,你就体谅体谅学姐,夭夭最可爱了。”
“坏蛋学姐又装可怜!你要不要这么听话,这不让那不让的,又不是封建社会!”
夭夭嘟囔着,跺了一下脚,“那你保证了啊?”
“是,我保证。”
顾鸳郑重点点头,拉着夭夭走出了银饰店。
她当然保证,因为――
顾鸳摸了摸衣服里被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银色耳钉,微笑起来。
溜冰场里在二楼,还在一楼楼梯转角,就能感觉到楼上那DJ舞曲的震荡,再上楼一看里头那些拥攘肆意的少年少女,群魔乱舞,喧嚣躁动。
顾鸳顿时手软脚软,废人一个,完全入不了场。
已经穿好了溜冰鞋的夭夭无奈,只好留顾鸳在护栏外边坐着,进去前紧握着她的手再三嘱咐不要搭理任何人,不论男女。
“不会很久的,我就转个九十九圈吧,学姐你说过什么九是数之极的,好不好?”
“好。”
顾鸳轻轻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耳机,戴起来,没听歌,只是溜冰场太吵,她有些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