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品格(57)

作者:深巷有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明玉目光一闪,汉武旧事!

“启儿——”

萧启猛地甩开她的手,一把揪住安德的领子,咬牙切齿道:“她现在在哪儿?”

“还在未央宫的——”

他手一推,猛地将安德掼在地上,袖子一甩便往殿外去。明玉连忙拉他,“启儿,你冷静一点,现在……”

萧启霍然回头,目眦欲裂,通红的眼睛直要吃人似的:“冷静,阿姐这时候倒与我说起冷静来了?呵——”

他冷笑一声,“朝政辞藻本非女子事也,你看看今天这里有何人是女子?后宫,那儿!”他指着身后喊,“那儿才是阿姐该待的地方,若是阿姐能恪守本分,又何至于有今天?!”

明玉眸色遽变,面上所有血色瞬间退去,整个人如坠冰窟,袖中的双手难以抑制地颤抖,却连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明玉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腕。

萧启缓缓退后,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安德从地上爬过来,连磕了两个响头,“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陛下他是盛怒之下,有口无心,有口无心啊。”

明玉扬着头,望向前方,殿内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直照得整个室内如白昼般通明。

但夜色还是如长了脚的风一般,无声地渗了进来,爬进人的心里。

她闭了下眼睛,声音微微沙哑:“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现在才来报?”

“回、回殿下,也、也是刚刚不久,李娘子留了诸位夫人用晚膳,也是不久才散的……”

“这事现在,是怎么处置的?”

“兹事体大,周太妃不敢做主,只把李娘子单独留在未央宫偏殿,让宫娥陪着……当时动静闹得太大,有夫人在进屋时便不慎惊喊出声,也惊动了正殿的人,所以……”

明玉挥手打断他,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事已至此,一切都不言而喻。

“寒碧。”

“殿下。”

她抽过她一直抱在双臂间的披风,眼睛看向窗外的夜色,“出宫。”

“是。”

“殿下!”安德直抢到她面前,“殿下,事情到一步,前朝后宫怕是都要乱了,太妃那边也不敢硬拘着那么多一品夫人,还都等着您给拿个主意呢!”

“拿主意的人,不是已经去了吗?”她绕过他,云淡风轻道。

“殿下,殿下,”安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您知道的,陛下他就是,就是孩子脾气,又在气头上,说的话都不是心里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

“安德。”

安德蓦地愣住,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就仿佛冷月下无波的古井。

殿门大开,深色的夜风吹进来,空荡荡的院落里寂静可怕,明玉侧过头看他,“安德,种了什么因就会得什么果。当年我在七十二个宫人中,独独选中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殿下……”

她对他笑了笑,温柔而纯粹,“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山雨已来,自惜为重。”

言罢,她重新抬起头,毫不迟疑地跨出门去,踏上了早已停在宫门外的轿撵。

巫蛊

相传,昔汉武皇后,陈氏阿娇,便在在失宠之后,尝与一男装巫女同寝同食,恩爱如夫妻。

而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东窗事发不过早晚,到最后,武帝大怒,巫女被杀,皇后也以巫蛊之祸被废。

“据探子回报,李娘子是不慎打翻酒盏,污了衣裙,才到偏殿更衣的。后来因为不胜酒力,便又在偏殿小憩了片刻。”翠微站在书案后,垂首回道。

灯影幢幢,映在明玉半边脸上,她撇过头,整个人都陷在宽大的圈椅里,“既然不胜酒力,便该早散宴席,怎又拖延到此?”

“说是几位太妃久居深宫,难得见到家人,都不愿轻易散席。周太妃也拗不过众人,所以就……”

呵……

明玉侧头低笑,嘲讽道:“然后呢,那是谁带人闯进去的?又是谁闹出的动静?”

“是于尚书家六岁的孙女和王侍郎家七岁的孙子打闹,撞开了殿门,正巧几位国夫人来请李娘子安……闹出动静的则是一只不知从哪儿跑进来的野猫,咬了当值宫女的手臂,宫女惊喊,接着便引来孩子啼哭,才将事情闹大……”

竟然这么复杂……她垂下目光,指尖一下一下摩挲过掌心的扇坠,也真难为他们了,斗了不知道几辈子的人了,竟然还有“沆瀣一气”的时候……

“那个被捉奸在床的人呢?又是谁带进来的?”

“那人自称萍娘,在被周太妃拿住后,便自尽了。至于是谁带进来的,小的们还在查。”

明玉眯了眯眼,昏黄的灯影罩在桌面上,“这是要将通/奸的罪名坐死,让她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那……”翠微抬眼,“我们该如何做?”

“他自己惹的祸,自然要自己去担。”明玉面无表情地看向她,“权力的斗争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他以为他争的只是妻子的位置,却看不清皇后背后隐藏的权力……”

他以为三年前赢了那一次就是盖棺定论了,却不知道,只要人活着,就永远不会认输,任何事情都有翻盘的可能……

翠微迟疑:“殿下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吗?若真这样,婢子只怕……陛下会怨您。”

扇子啪地打开又收起,视线落在摇晃的扇坠上,明玉漫不经心道:“帮不帮,他都会怨我的。”

她抬起眼来看她,眼底平静得半分波澜也无,“他在宣室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袖手,他会怨我狠心,帮他,他也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或许还会更生忌惮。”

她微微一笑:“总归,事到如今,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有理由怨我。”

“那……”

她打断她:“别愁眉苦脸的了。”

起身,明玉绕过书案,信步走到她身边,“他自己手底下也不是没人,最差——”她一顿,“不过是破例,提前将他从鄂州调回来罢了。”

翠微立时恍然大悟,“殿下是要借此机会……”

她笑了一下,却不盈眼底,扇尖一低,她敲了敲翠微的肩膀,“管好我们的人,他们现在一定正想方设法的把脏水往外泼呢。”

“是,婢子领命。”

明玉不再多言,起身向后院走去。

门外不知何时起了狂风,正发狂地摇晃着树干。

明玉将门打开,风声呼地涌进来,直将她袍袖盈满,披在肩头的散发向后飘直。

凉意扑在脸上,明玉眯了眯眼。

这天,倒是变得快。

她混不在意的抽过一边的披风,转身向后院走去。

狂风猎猎,直迫得人步履维艰。

她却都毫不在意似的。

风势太大,她便走得慢些,每一步却都稳如泰山,绝不后退。

夜色深浓的压在头顶,彷如破不开的黑潭。

后院的竹林在狂风之中狰狞地扭曲着,背后黑色的虚空彷如无底的深渊,正张着血盆大口,仿佛随时便要吞掉一切。

明玉没有拿灯笼,孤身一人行走在黑暗之中,却每一步都驾轻就熟。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无数遍了,每一处,连哪里的青山板缺了半个角都知道。

她径直推开祠堂的门,在黑暗中走到画像前,上次来,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怎么说,当着前夫的面思念情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奇怪。

明玉低头,从袖中拈出三根香来。

“轰隆——”剧烈的雷声蓦地在身后炸开。

烛火急跃,带着潮气的风瞬间便鼓满了她的袍袖。

额间的碎发被风搅乱,明玉俯身,将两根怎么点都点不着的香插在花瓶里,捏着唯一一根燃着的,缓缓在画像前的蒲团上坐下。

檀香的烟雾袅袅升起来,漆黑的室内仿若一段盘旋的因缘。

“人都说长姐如母……”明玉缓缓开口,“何况,母后在生下他时便没了……算起来,他也是我教养大的……”

无人的室内,再低的声音都格外清晰,明玉仰起头,画像上青布直缀的青年肆意地挽着裙裾,毫不在乎地蹲在地上斗蛐蛐。

惨白的闪电蓦地将画面照亮,墨线勾勒的痕迹陡然间散开,仿佛那个人就要从画卷里消失了一般。

明玉眼睛蓦地睁大,指间的檀香已燃了大半,长截的烟灰落在地板上,闪着红光的火星瞬间化为白烬。

震耳欲聋的雷声再次在身后响起,闪电暗下去,飘散的墨痕又回到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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