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品格(39)

作者:深巷有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颔首微笑,却没再说话。

薛行简微微抬头,目光沉然,而她都作不见。

一顿饭用的味同嚼蜡,却诡异的吃出了宾主尽欢的味道。

酒过三巡,郑冲一张白须长脸涨得通红,赶到嘴边的话也不由车轱辘似的重复,郑夫人跟着陪笑,言语前却总不自禁的夸奖自己的儿女。

而明玉始终面含微笑,不见半分不耐。

他垂着眼,默默咀嚼,听郑冲第三次将话题引到他身上,而郑夫人不甘示弱的再次提起自己的儿子。

她为什么要来……做给萧启看?何至于……讨好郑冲?又何必做到这一步……为他?她在拿着刀子捅他们两个人的心……

眼见日头渐西,郑敏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明玉笑道:“看来是本宫叨扰太久了。”

“殿下哪里话,都是小孩子不懂事。”

明玉靠在椅上,扶额一笑,三分酒意漫上面颊,似秋睡海棠般慵懒。

一边的郑民一呆,筷子不经意磕在碗沿,郑冲立刻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

薛行简始终垂眸不语,藏在袖中的手却不经意间收紧。

她摆摆手,“罢了,姑娘家出阁回门,也该关起门来讲两句体己话。”

她扶着寒碧的手起身,从始至终,都再未看向他。

“老臣送殿下。”

她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

明玉半阖着眼走在前方,她大抵也是有几分醉了,意识,连同扎在意识底部的痛苦却都格外清醒。

她没有去看他的表情,甚至恶趣味的去想,不知道他在自己妻子的家里见到昔日的情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而新婚之夜夜访公主府,他又想做什么呢?想着享齐人之福吗?还是终究不甘心……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早有人在暗中铺好了路,逼着他们心甘情愿地走下去。

她跨过门槛,秦五已经牵了马车过来,“老尚书留步吧。”

“恭送殿下。”

她又笑了下,缓缓走下台阶,冬日的白天总是格外短,不过才过未时,日色竟然便暗了下来。

她低着头一时有些走神,白昼渐短,就要过年了,过了年就不过还剩千日,千日之后便要归——

刀剑出鞘的声音蓦地响起,明玉回头,秦五已经率先护在她身前。

郑冲面色一变,立刻冲下台阶,“放肆!公主驾前,也敢冲撞!”

明玉侧头,示意秦五退后。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的少年,此时双手被两名侍卫剪在背后,只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眯了眯眼,举步上前。

那少年穿了一身青布绣竹叶纹样的直缀,薛行简眯眼,这身衣服……蓦地,他脑海中晃过一个画面,那身衣裳——

果然,明玉缓缓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郑冲在后面蹙眉叫了声:“殿下当心!”

她却充耳不闻,只一脸兴味地看着他:“当街拦马,卿欲何为?”

那少年看她一眼,虽然双手被缚,却仍点头在地,对她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愿乞怜惜,自荐枕席。”

薛行简眼底暗芒一闪,明玉唇边的笑意却陡然扩大,“凭你?”她以指尖抬起他的下巴,那少年也仿佛丝毫不惧一般,同样回以大胆的直视。

明玉挑眉,两名侍卫立刻松开他,少年一得自由,竟立刻抬手抚上她的衣襟,众人一惊,明玉眼底的兴味却更浓。

只见他心无旁骛般替她拂落不知何时沾上的枯叶,又仔细的替她理好边缘,手势娴熟,意态温柔。

她含笑看着他,竟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

郑敏月撇着嘴翻了个白眼,不知廉耻。

北风乍起,扬起她颊畔的碎发,明玉施施然起身,朱唇微启:“不错。”

少年眼底一喜,仿若流星碎地,她对他笑了笑,随即转身,笑容瞬间淡去,面如冷月。

“翠微。”

“殿下。”

她扶着寒碧的手登上马车。

“杖毙。”

车帘瞬间落下,她如玉的面容顷刻被隐去,薛行简本能的去看那个少年,他连半点声音都未再发出,几乎她话音落地的一刻便被人眼疾手快的捂住嘴拖了下去。

秦五依旧面不改色的扬鞭,马车转瞬绝尘而去。

郑冲躬身相送,腰却比她来时弯的更低。

马车远去,郑冲缓缓起身,初时被酒意涨红的脸已经虚白一片,郑敏月见他起身立刻上前搀住他的胳膊:“爹,那个——”

他神色一厉,敏月瞬间收声,他也不推开她,照样就着她的手回到府中。

郑夫人看了委屈得憋着嘴的女儿一眼,一边扶过郑冲另一边,一边示意大丫鬟挥退众人,“你也别怪月儿,连我也看的心惊肉跳的,殿……那位,似乎也许久不曾这样大开杀戒了……”

郑冲一视同仁,同样瞪她一眼,“妇人之见!”

他摆开郑敏月的手,拈了拈花白的胡子,仿佛突然找回底气般,冷笑道:“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敢在我门前搬弄是非……”他又冷冷的扫视几位晚辈一眼,“别以为殿下是善于的,那是你没碰到她的逆鳞,否则就跟那小孩一个下场!”

郑敏月抖了抖,连带郑民也变了脸色。

薛行简依旧不动声色:“岳丈大人是指?”

“呵。”郑冲摸着胡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却又欣慰女婿的沉稳冷静,面色几番变化,最后缓缓转身。

“那小孩儿,跟先驸马少说……有八分像。”

时值冬日,天一擦黑,街上便没了行人。

弦月当空,寒风呜呜地刮在门板上。

薛行简独自穿过观槿楼后院的回廊,推开了拐角尽头房间的屋门。

屋内没有点灯,寒凉的月光落在地上,她背对他而坐,影子被拉得好长。

门从身后“咔哒”一声合上,一时间,沉默如同无形的隔阂,悄然蔓延。

他站在门边,没有上前。

而她坐在窗边,没有回头。

冰释

时间在无声中流去,明玉凝着眼前无声的黑影,忽然侧了侧脸,声音清冷:“既然来了,便坐吧。”

他依然没有说话,短暂的沉默后,终于举步上前。

他的脚步声很轻,仿若踩在雪地里,羽毛上。

他在她身后的案台前坐下。

她回过头,开门见山:“谏议母亲的遗物,还是留给谏议的妻子吧。”

他似乎笑了一下,“那殿下的玉佩是不是也该留给未来的夫婿。”

“你不想要,留下便是。”

他几乎要被她气笑了,却单刀直入:“今天为什么要来?你那么讨厌郑冲……”

她毅然打断他:“不要说得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确实了解你。”

他似乎发了狠,“嚯”地起身,直接绕过案台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你越是难过面上越要不在意,心里越苦面上的笑容便越大。”

他斩钉截铁:“婉婉,你在折磨自己。”

萧明玉怒极反笑,“情人与妻子共食一桌,谏议是乐不思蜀了吗?”

薛行简蹙眉,她抬头毫不示弱地看着他,隐在袖中的手阵阵发冷,莫名的难堪几乎要将她整个吞没。

他面色一软,不由在她面前缓缓俯身,挨着她缓缓坐下来,“婉婉,我只有你。”他抬手想去扶她的肩膀,最后却只是落在她身侧,撑在她身后的案台上,他侧头讪笑了一声:“拜堂那天我来找你……”

她看着他的眼神陡然一深,他蓦地一顿,她看着他的眼神冷如寒锋,冽如冰刃,他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什么——

“我没有碰她!”

他扶住她的肩膀,“什么妻子情人,齐人之福,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那又怎样?”她笑着打断他。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仰着头看他,“你没有想过,但你就是那样做的!堂堂镇国公主,却不过是你身下一个任君玩弄的女子,这感觉很好吧!”

他眼睛不自觉眯起,眼底的风暴不断攒升:“你想做什么?你想把你身边的人都逼走吗?为什么?因为陷害你的人是先帝吗?!”

她面色一变,声音蓦地拔高:“放肆!”

“萧明玉,你讲点道理!”他双眼通红,“如果你心里有恨,想要报复,那就让别人去痛!而不是把自己逼入绝境,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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