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岁。”
“家庭住址?”
“东山路一巷23号。”
陈纯然手里病历夹脱手而出,跌在患者肚子上,患者惨叫。
许多双眼睛一齐看来。
陈纯然身体摇晃。
“陈纯然,你怎么啦?不舒服?”薄兆莛惊叫,近前扶住陈纯然。
患者蓦地睁眼,直直看陈纯然,眼神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好~最近这四天的更新全定时了0点。
第41章
陈纯然双腿发软,胸腔里像是揣了一个火炉烧沸了开水,又像是跌进冰窟透心的凉,冷冷热热,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撷住,闷得喘不过气来。
从医那么多年,眼里从来只有病患伤势,从没注意过患者身份,更加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见到纵火烧死她妈妈的凶手。
白大褂还穿在身上,医者之心却已剥离出去。
清朗的晴天,她却恍如置身浓烟弥漫的火海里,火星飞溅,皮肉灼疼,愤恨侵扰了感官意识。
“小然,不舒服?”郎泽快步走过来。
陈纯然摇头又点头,低声说:“老师,这个患者给你处理。”
“行,我来。”郎泽片刻的迟疑没有,专注地望了陈纯然一眼,柔声说:“给你放假半天,这里不用你管,回家歇着。”
陈纯然站起来,推开薄兆莛搀扶的手往外走。
“陈纯然,你这是怎么啦?”薄兆莛追了上来。
陈纯然默默看他,在那双眼眦分明的眼里看到不解,还有浓浓的恼怒和失望。
潮起潮落,激荡的情绪在片刻后归于沉寂。
陈纯然一言不发,抬步继续走。
“陈纯然,你给我解释清楚。”薄兆莛狠狠拽住她胳膊。
如果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打针吃药,无事人一样。
如果没事,怎么不赶紧救治伤患?
郎泽问都不问原因的默契体贴态度更让人无名火起。
陈纯然往门诊里头瞥一眼,幽冷的憎恨的眼神。
薄兆莛呆住,抓着陈纯然胳膊的手不自觉松开。
陈纯然蓦地往回走,薄兆莛闪避不及,差点被撞倒地上,心中却是一松。
她没有让他失望,略作休息又要去救治伤患了。
出乎他意料,陈纯然进去后看一眼刚才那名患者,又大步出来,身上白大褂衣摆迎风飘扬,在薄兆莛目瞪口呆中,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闪身坐了进去。
薄兆莛怔住,回过神来,追了上去,拍车窗,“陈纯然,你在出急诊,就这样走?”
陈纯然低眉,年轻的脸上充满疲倦,隔着窗玻璃,薄兆莛没看清,只见她一句解释都懒得给他,喊司机开车。
出租车尾气排出,扬起一阵灰尘。
薄兆莛追着跑,跑出一两百米,回转身要开车追,摁开遥控又停下,往门诊楼里面奔,冲到郎泽面前,怒冲冲问:“陈纯然怎么回事?怎么扔下患者跑了?”
郎泽抬眼皮,冷冽的目光:“薄记者,小然是人,不是机器,不舒服当然要停下了。”
“你一句话都没问,怎么知道她不舒服?”薄兆莛厉声问。
“小然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不用问也知道。”郎泽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与嫌恶。
很熟悉的神色。
跟陈纯然第一次见面,他追到电梯前要陈纯然道歉,她就是这样的眼神。
薄兆莛心中愤怒浪潮翻江倒海。
北莲医院跟着救护车过来两个人,回避薄兆莛问话以及被薄兆莛曝光的那医生,两人惊奇的目光看着薄兆莛,似乎在说:
“这就是你极力吹捧的人?这么不负责任,这么任性,比我俩还不如。”
薄兆莛被狠扇了一记耳光,周身的血都往脑门涌,脸庞赤红。
被冷淡被无视,火热的脸蛋凑上去送给陈纯然踩到脚底下也罢了,更难以忍受的是心中高高在上的女神人设崩塌——陈纯然并不是病患至上!
甚至,职业素质和职业道德很差。
急救中扔下病患离去,比砸他录音笔还可恶。
郎泽包庇纵容她,就是叶佳音说的那样,她是烧伤科的女王,唯我独尊为所欲为。
想起叶佳音,薄兆莛突然就想起林润送医的误会。
拍了拍额头,没有连网报导曝光,上车。
薄兆莛狂飙到怡园小区,值班的是认识的那个保安,笑眯眯迎出来:“薄先生,你那天晚上没给我停车卡,车位没法出租,还空着,你可以停。”
薄兆莛哼了一声,大轰油门进去。
陈纯然没回家。
紧闭的暗红色不锈钢大门泛着清冷的光芒。
薄兆莛后知后觉想起,她从医院回家都是走路的,可刚才拦了出租车。
会去哪儿呢?
是不是去找许桐那个傻逼?
楼道吹来的风带着炎炎暑热,熏得人头昏脑胀之余,胸膛熊熊怒火。
她为什么对那个傻逼那么好?
傻逼差点把她的房子烧了,她不仅不生气,傻逼找她哭诉,她不分青红皂白就冲自己发火。
薄兆莛开车出了小区,直奔东来居。
陈纯然不在东来居。
不知陈纯然会去哪里,薄兆莛无头苍蝇似乱窜。
他一定要找到她问个明白。
漫无目的开了四五个小时,整个W市大街小巷走过,下班高峰时间到了,马路上车辆行人拥堵,红绿灯前长长的车龙,等两个绿灯也不能过去,轮到过了,违章的行人横穿马路,又急忙刹车。
夹在车流中间,四面八方都是沮丧和恼怒,理智濒界沸腾,自制力所剩无几。
临近怡园小区,又遇到一宗剐擦交通事故,双方各自电话召了亲友过来助阵,大声吵嚷,马路围得水泄不通,奔驰夹在车与车的缝隙里,进无门,退无路。
夜里八点,穿过重重车辆滚滚人流进了怡园小区,薄兆莛胸中怒火到达顶点。
陈纯然在家,拉开门,堵着房门,没有请薄兆莛入内的意思。
薄兆莛紧咬牙赤红眼看着她,像战场上硝烟里钻出来的战士,又像是深山密林里钻出来的野兽,恶狠狠说:“怎么回事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陈纯然揉了揉额角,眼底深深的疲倦,“我没什么要解释的,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着,退一步,重重关上房门。
薄兆莛呆呆看着闭合的冰冷的房门,寒光刺目,他想掩耳盗铃,给陈纯然找借口都找不到。
“陈纯然,你就这样对待我对你的信任吗?”他拍门,大声咆哮。
“你若对我有信任,就是老师那样,无理由无条件相信我。”陈纯然低喃,倚着门板,慢慢滑落地上,头埋进膝盖里。
她该解释的,但是她就是不想解释。
薄兆莛是新闻记者,发新闻稿抨击曝光她,她吃不了兜着走。
米白色大理石纹玻化砖地面光滑锃亮。
此前浸了水那次,还有许桐弄出弥天黑烟那次,薄兆莛很用心清理过,虽然隔了许久,她随便拖一拖地,地砖便光洁如新了。
陈纯然紧盯着砖面如山水的花纹,泪水从眼眶滑出。
没有很多,晶莹两滴,挂在苍白的脸颊上。
拍门声和喊话声持续了近半个小时,里头没开门,薄兆莛手掌发麻,喉咙酸颤。
“我算认清你了。”他恨恨骂。
陈纯然并不是什么高岭之花,清纯不做作都是装出来的。
什么敬业尽职,都是假的。
是他眼瞎,没看清。
薄兆莛奔回电视台,坐到电脑前,抬手要把下午所见所闻落实成文字,指名道姓抨击陈纯然没有职业道德,没有执业医师资格时,指尖落在键盘上又停下。
不!
也许有什么隐情。
陈纯然眼里病人至上,最初刚认识她时不了解误会,现在,不能再误会了。
要不再给她打个电话,问一问。
这个想法好。
有借口找陈纯然了。
明明对她很失望,很生气,偏还是很想跟她说话。
听她凉浸浸的声音,跟六月天吃冰淇淋一般,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嚷着舒服。
薄兆莛飞快掏出手机,拔打陈纯然电话。
电话通了,一声声响,薄兆莛心跳急速,空着的右手在键盘上胡乱敲打,一时重一时轻。
明明才分开没一会儿,明明恼的很,一想到要听到她说话了,又忍不住雀跃。
这已经不是一个“贱”字能概括的,还得加上“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