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年硬声道:“当然可以!”
左勖更硬一分:“当然不可以!”
他向石管家更逼近了一步:“你说我是登门去问石相爷还是直接入宫见北冥国主,问问这把合欢铃拆开来算的,是不是你们北冥特有的婚嫁风俗?毕竟我马上也要娶北冥女人,这礼节上的事情,自然要问个清清楚楚,总不能犯错吧。”
石管家愣了一愣,撇了撇嘴,又立即含笑点了点头,拿着合欢铃说:“这是我方才漏数了的,一对儿嘛,本来就是一对儿。”
他将两个合欢铃摞在了一起,继续指着礼单,掐着音高喊了一嗓子:“银盆一对儿!”这个“对儿”他喊得格外清楚响亮。
一声落下,又一记军棍硬狠狠的落在了林爵年的背上。
夹棍制约下的秀风动弹不得,眼见这一幕,只能撕心裂肺的哭嚷。
石管家终究还是得意的,他故意向前迈了一步,故意向左勖挤了一挤,故意让左勖看到礼单的内容,如此显得自己公正严明。
接下来,一声,一棍,一声,一棍……如此在这特别的节奏中,爵年的后背皮开肉绽。
第一百六十三棍落下,他终于支撑不住,跌倒在地。
秀风早已哑了,“哥”这个字也被她喊得听不出原音了。她挣脱不出夹棍,只得跪爬着向前冲,冲不破这制服,她依旧如困兽一般盲目去冲。
左勖一把夺过了礼单,指着石管家说:“只是清点,也不急于一时。不如换个日子,再继续,如何?”
石管家故意摆出难色:“这咱做不得主啊,得去问过相爷。而且您来瞧瞧,也就差这最后十来样了。按我说哈,林将军不如再坚持坚持,也省得俺们再登门了不是?”
左勖咬牙笑道:“那就劳烦您再登门呗,到时候我请轿去接您,八抬的那种,够不够?”
“不敢不敢!”石管家看了看左右同行的人,指出一人来:“你,就你,跑回去告诉相爷,说林将军啊支持不住了,求相爷看能不能……”
“不必了!”林爵年已经跪坐了起来,一笑,唾了一口血:“继续吧。”
“林将军!”左勖想要劝阻,爵年却哼笑了一声:“我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不喜欢东欠西欠,赊来赊去。”
“好一个不喜欢欠,好一个不喜欢赊!”娇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一并看去,才发现石青君不知何时竟已站在人群的最末端。
她穿着一件极为简单的蕊黄色绫棉裙,衬得肤色特别娇白,白得甚至有些发光。云发上没配任何钗环,只用两根红绳挽了个小髻子,越发让美丽简单化了,也让人们根本无法分心把目光从她本身的美丽上挪开。
左勖也不免多看了两眼,他见过不少同年龄段的美人,秀风也是个美人,可真正能配上绝色的,石青君算第一个。
相府的人自觉地让开了道,管家更是迎上前去低头哈腰,可石青君只把目光紧紧的与跪在地上的林爵年勾连在一起。
她低头带着一丝涩涩的笑,一步步来到了林爵年的面前。目光离开了他的脸,绕到了他血肉模糊的后脊上。
“爵年,你说你不喜欢欠,不喜欢赊,那你欠不欠我?”
林爵年一激动,呕出了一口血来。
“哥!”秀风急喊了一声。
左勖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怒目退却了持棍的兵卒,将她扶将起来。秀风急着想冲过去看清爵年的状况,左勖一把将她紧搂进了怀里。
石青君没有理会那多出来的一口血,只将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爵年,你欠不欠我?”
林爵年垂下眼皮,轻声念了声:“对不起。”
“只说欠或不欠?”
“欠!”
“那就不退婚,好不好?”
“我……对不起!”
“对不起?好轻巧的三个字。”石青君蹲在他的身前,想着去拂拭他的伤痕。可爵年更快一步,侧过头去避开了她的温柔。
石青君笑了笑:“咱俩的感情,自小而来,算水到渠成,成亲都只是最小的一部分。你今天用军棍抵了婚约这部分,那我的感情呢,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准备怎么抵?”
林爵年抬眼看她:“但凭你说!”
石青君从腰后拔出了一把尖刀,丢在了地上:“我要一捧你的心口血!”说罢,她捧起双手,放在了林爵年心口的位置。
“哥,不可以!”
“左勖,拦住她!”
林爵年这声刚落,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尖刀,愣是直接插向了心口。紧接着他咬牙一划,滚热的心血瞬间晕染而出,溅红了石青君白皙的手。
秀风冲出了左勖的怀抱,扑上前来,一把推开了石青君,紧紧捂住林爵年的心口。她搂着自己的哥哥,手心感受到汩汩流动的鲜血,她的心肝也跟着揉捏出了血:
“大夫,大夫,快去叫大夫啊!”
“在的在的!大夫一直在!”是簇簇的声音。
她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早就瞧出了事态的发展趋势,早一步奔出了府宅,早一步请来了大夫,早一步候在了一旁。
左勖侧到了石青君的身旁,冷声道:“还不够?”
“我说了要一捧,现在自然没够!”青君太冷漠了,话语中没有丝毫情绪的起伏。
林爵年的脸色终于像石青君一样苍白了,他抬手拨开大夫,目光绕开秀风,对着青君轻柔地一笑:“那就继续。”
石青君走上前来,秀风怒而将她推开:“左勖,你把她打出去,打出去!”
“秀风!”爵年抓住了秀风的腕子:“好妹妹,让我还了她。”
“我不要,我不要啊!”秀风不管不顾,只把爵年狠狠地搂住:“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石青君冷声道:“爵年,那你就依旧欠我。”
林爵年一把推开了秀风,尖刀旋在手中,只一瞬之后直插入了心窝,登时血流不止。
秀风见这一幕,一个窒息,昏厥了过去。
“快,都别愣着,快把小姐和将军抬进去,让大夫医治!”是簇簇,她秉承着最清晰的理智。
“好,现在够了。爵年,如你所愿,咱们……互不相欠了。”
石青君浅浅一笑,极柔极轻。她缓缓地退到了石管家的身前:“剩下的十来棍……你改日再来讨吧。”
“好好,听小姐的。”石管家冲来人一挥手:“回去!”
“慢着!”左勖冷声落下,人已经疾步上前,就在石青君应声回头的一瞬,她的脖子已被紧紧扼住。
“啊啊,快,快放下我家小姐!”石管家又扑又拜,又跪又求。
左勖也浅浅一笑,极冷极寒:“你与林将军是两清了,可秀风却又被你吓晕了。”
石青君瞪大着一双秀目,满脸诧异之色。左勖笑容一收,手中猛一使劲,石青君头一歪,晕了过去。
“如此才算两清!”左勖甩手将她丢到了石管家的身上,石管家吓得一个下气没接上来,多赔了个晕倒。
左勖回眼去看林府的管家,这管家也是聪明之至,当即了意,一头栽倒在地,瞧着比真晕还真。
左勖看向在场众人,寡淡一笑:“诸位为证,可是彻底两清了?”
相府来的那拨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呆得只会连声应:“清了,清了,都清了。”
“那就带上你们管家和小姐,好好回去,莫要再来!”
☆、石打鸳鸯(4)
秀风在半梦半醒间喊了一声“哥”,没得回应,立即惊醒。
可由于眼睛已经被泪水浸泡成了核桃,她努力睁了一下,实在太疼。于是忙又唤了声“簇簇”,依旧没人应答。
太心急想知道爵年的情况,她索性闭着眼摸着黑就来了个鲤鱼打挺,想着先下床再说。而这一挺,就挺进了他人的怀里。
本能的抓了一把,这么硬,这么厚,还有点熟悉……
“左勖?我哥怎么样了?”
她认人很准,可问了话却也不等对方回答,就急着窜出了怀抱跳下了床。可她毕竟处于盲目状态,一脚踩空,一屁股坐在了床踏板上。
“林将军没事儿!”左勖搀着她往床上扶。
秀风却挺着身往床下走:“不行,我得亲眼瞧瞧。”
“你这双眼睛现在还能瞧见什么啊。”
秀风猛的一回头,咬着牙睁开了红肿的眼皮,像是硬生生把粉红的核桃撬开了壳,一对儿核仁正恶狠狠地瞪向左勖。